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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真刚不作绕指柔(六之全)[3/3页]
然停止了连日持续不断的攻城,他们仅有的动作,只是在南城外挖挖缘
沟。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仅让刘延庆意外,连姚咒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仅二十七日是辽军停止攻城,二十八日,辽军也没有攻城。只是零星的,辽
军会朝城里打几炮。此时深州城被辽军围得铁桶一般,特别是辽军开始在南城挖壕
沟以后,深州与外界便完全断了联系。拱圣军诸将全然不知道外界生了什么,对
于辽军的突然变化,他们也只能带着种种猜测,静观其变。对于拱圣军有利的是
深州城内粮草充足,不惧辽人久困:但不利的是,这种优势并非拱圣军独有,深州
下辖五县,个个都是人口众多、富有丰饶的望县,除了深州州治所在的静安县,辽
军很早就攻克了武强县,在这次围城之时,又抽出兵力,先后攻取了束鹿、饶阳二
县,尤其是束鹿县的常平仓,积蓄了三万余石粮食,因当地官民心存侥幸,抗令不
遵,舍不得焚毁,结果全部落入辽军之手,大大缓解了深州辽军的补给压力。
因此,刘延庆又生出一丝侥幸来:或许辽人准备改变策略,想要长期围困深
州。
只要辽军不再攻城,这样的局面,刘延庆是乐于接受的。
但他的幻想仅仅维持了一个晚上,六月二十九日的清晨,便在刘延庆把守的南
城之外,他看见一个辽人身着白衫,身上没带任何兵器,单骑驰至城下,朝着城头
喊话,要求进城面见姚咒!
刘延庆一面止住打算往城下射箭的部下,一面连忙着人向姚咒请示,得到允许
之后,才放下一只吊渡,将这个辽人吊进城中。
“我是为两朝百姓而来!”这个使者一上城头,便用一口流利的注京官话,如
此宣称。
不消说,这是个刘延庆心里非常赞赏的使命。
虽然他还是戴上了一张面具,旁人绝难从他冷冰冰却又不失礼貌的脸上看出他
对于这个使者的态度。按着姚咒的命令,他亲自护送着这个契丹使者,前往静安县
衙。
他知道姚咒的行辕本不在静安县衙,此时只不是为了要接见辽使,不得不选一
处较气派的地方,一时之间,人马调动难免需要时间,因此他故意不紧不慢的走
着,为怕被辽使觑出城中虚实,又宁可多绕道路,也要挑着破坏不大的街道行走。
这么着了好一阵功夫,他才终于将辽使送至静安县衙,他到达之时,远远便
望见县衙内外,一队队虎背熊腰的将士,挎剑持戈,盛陈兵甲,一片肃杀之气,心
知姚咒必已准备妥当,这才放下心来,伸手请辽使下了马,步行进县衙。
走进县衙之内,肃杀之气更重,衙内兵士,皆是凶神恶煞一般,仿佛立时便要
将辽使生剥活吞了。他悄悄斜眼打量辽使,见他表面上虽做出不以为意的样子,眼
神却已有几分院乱,不由暗暗好笑。此时田宗销早已披甲持剑,站在公厅门口,进
着刘延庆与辽使过来,亦不降阶,只是微微躬身,道:“使者请—我家太尉,恭
候多时了。”
那辽使脸色更不好看,在公厅前顿了顿,挥了挥袖子,大步跨进厅中。
刘延庆不动声色的跟在他身后,进了厅中,便见深州知州、通判、姚咒各据一
座,皆是冷冷的望着辽使,并无人起身相迎。
那辽使见着这般情形,顿时怒形于色,亦不行礼,只是据傲的虚抬了抬手,高
声道:“学生范阳萧与义,奉大辽萧签书、韩晋公之令,求见大宋姚太尉一”
他话未说完,已听身后田宗销一声断喝:“尔敢对太尉无礼?!”
那萧与义几乎被田宗销唬得一抖,但言语上,却并不稍让,哼了一声,讥道:
“我大辽之礼仪,素只对知礼之人而行。”
田宗销大怒,猛地上前一步,拔剑出鞘,却被姚咒挥手阻止,姚咒望了萧与义
一眼,冷冰冰的说道:“尔等无信无义之辈,亦敢奢谈礼仪?!说吧,萧岚、韩宝
令你来,所为何事?”
“学生乃是为这深州一城百姓之性命,太尉一世之英名,两朝百年之交好而
来!”
“这倒是天下奇事。”姚咒讥道。~
“两日之前,南朝晓胜军已败于苦河之北,如今深州已是一座孤城,太尉乃南
朝名将,其中利害,似不必学生多言。我大辽素重英雄,若非萧签书、韩晋公感念
太尉乃是当世英豪,学生亦不必来此。”
“如此说来,你是来劝降的?”姚咒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非也。太尉岂是投降将军?!此下智所不为也。学生此来,是来表达诚意
为恢复两朝交好之谊一”
“那你是来求和的?”姚咒的讥讽中,带着一丝意外。
“太尉此言差矣。我大辽自南狩以来,所向克捷,未逢败绩,用‘求和’二
字,岂不滑稽?此番南下,不过为南朝朝廷中有奸小之辈,对大辽常怀非份之望
挑拨两朝关系,致使令主不顾两朝百年兄弟之谊,背信弃义,巧言毁约,故不得不
略施薄惩。若论两朝渊源,本是恩多怨少,但凡兴事,皆为南朝有竖儒抱残守缺
念念不忘凯叙本朝山前山后诸州而来。若是南朝君主经此一事,果能以两朝交谊为
重,以天下苍生之重,我大辽又自偏劣兴兵戈,而使生灵涂炭?!”
“签书、晋公知太尉乃是明理通达之人,故遣学生前来,望太尉能将此情,上
察南朝太皇太后、皇帝陛下。若是南朝仍顾念两朝兄弟之谊,我大辽亦不愿多事杀
伤,深州之地,两军亦可相安无事,以待重订盟约一”
刘延庆在旁边听着萧与义开口所提的条件,一时惊讶得张大嘴合不拢来。
这岂非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纵然不愿议和,但也不妨答应下来,为缓兵之计
也不错。他简直怀疑萧岚、韩宝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他完全想不到姚咒有什么
理由不答应下来。
他不由将目光转向姚咒,却见姚咒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刘延庆心中一惊
便听姚咒语带讥讽地笑道:“这可要多谢萧签书、韩晋公的美意了!不过一”他
的脸色突然一变,厉声道:“想来萧、韩二公,尚不知道我大宋太皇太后、皇上早
有圣谕?!尔等尚以为大宋国土,是尔辈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么?!”
“议和也罢,重订盟约也罢,待我大宋将士到了幽州城下再说不迟!”他俯着
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萧与义,恶狠狠地说道:“原本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不
过,看来要让萧、韩二公明白本朝的心意,着实不太容易,迫不得已,只好借君头
颅一用了!”
姚咒长相本就十分的凶悍,这时恶狠狠的盯着萧与义,将萧与义吓得腿都软しΙиgㄚuΤXΤ.ΠěT
了,嘴巴张合,半晌不出声来。
只听姚咒站起身来,高声喝道:“来人,将这厮剁了,扔下城去!”
“遵令!”田宗销大声应道,几个亲兵冲进厅中,不由分说,抓住萧与义,便
拖了出去,过了好一会,才听到从院中,出萧与义的尖声惨叫。
刘延庆目瞪口呆的望着姚咒,只听这中间一直不一言的深州知州朝着姚咒抱
了抱拳,问道:“太尉,这一却是为何?如此,必然激怒辽人一”
一旁的深州通判也是一脸惊疑,附和道:“便是虚与委蛇也好,缓兵数
日一”
姚咒转过身去,看了二人一眼,苦笑道:“公等有所不知。”
“唔?”
“姚某若是应允了,却不将此事上察朝廷,那便私与敌国交通,日后只怕连公
等亦脱不了干系。”
“那上察朝廷便是了!”
“嘿嘿一”姚咒干笑了两声,望着二人,半晌,才说道:“咱们真的甘心便
这样与辽人议和?!若将此事传至朝中,二公以为朝廷果真能信守那不议和之
诏?”
见二人尽皆默然,过了一会,姚咒又慨声说道:“大丈夫要死便死,要我姚咒
做王继忠[4],深州再做擅渊,那却是万万不能!”
深州城外。
萧岚、韩宝看着萧与义的尸体,一段一段的从深州的东门外抛下来,二人的脸
色皆是难看到了极点。
半晌,两人默然对视了一眼,韩宝见萧岚轻轻咬牙点了点头,心中的怒火,立
时化做一声怒吼,进出来:“屠了它!”
〔1〕注:顺安军即高阳关。高阳关乃习惯称呼,其时正式名称乃是顺安
军。高阳关守将即顺安军知军。
〔2〕注:此处分别指宋太宗败于高梁河,曹彬败于岐沟关,刘廷让败于君
子馆。
〔3〕注:其时河北产业,虽铁、铅、锡、银等矿产,主要分布于大名府防
线一带及以南地区,但纺织业则是遍布整个河北路,素以精美著称,而其中犹以定
州刻丝、相州染色工艺最为著名。按,历史上河北精绢产量之大,即令人咋舌,据
学者推算,仅每年为内库收藏之河北精绢,即不下一百万匹。而以工艺精美来说
南方如两浙之纺织业,此时尚不能与河北路相提并论。
〔4〕注:擅渊之盟时,王继忠被俘,然后受辽人之意,致信宋真宗,提出
议和。
第二十六章 真刚不作绕指柔(六之全)[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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