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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3页]
理。
路上,貂场老板问于虹:“周秉昆的哥哥周秉义究竟什么时候调回省城来啊?”
于虹说:“他哥要调回来了吗?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老板又问:“你不是说,你丈夫与周秉昆的关系胜过亲兄弟吗?”
“是啊。我的话呢,也许有点儿夸张。”想了想,于虹又说,“倒也不算夸张,他们的关系真那么好,都快三十年了。不好,也保持不到现在。”孙胜说:“妈,如果从他们上中学时算起,三十多年了。”
于虹想了想,感慨道:“是啊,可不嘛。你爸和秉昆叔叔虽不同班,但我听你爸说,他俩还有你国庆叔叔三人中学时就爱在一起玩。参加工作后关系断了一两年,一九七三年又续上了,这一续上就比亲兄弟还好了。有那么几年,每年春节他们都在秉昆叔叔家聚,妈和你爸就是在秉昆叔叔家处上对象的。时间太快了!”
于虹一时感伤于岁月如梭催人老,日子的苦多甜少,眼泪汪汪的了。
“你丈夫和周秉昆既然是那么铁的关系,怎么连他哥什么时候调回来都不知道呢?”老板不理于虹的心情变化,只管一味问自己关注的事。
“我就该知道他哥的事吗?我一个普通女工,还是临时工,为什么非知道呢?实话告诉你,他哥我不是没见过,见过的次数多了o还有他姐,他当导演的姐夫,都见过。不管我对他们,还是他们对我,都挺亲。那又怎么样呢?有非说不可的意义吗?”于虹不高兴了。
老板居然还问:“你丈夫肯定知道吧?”
他的想法,不是于虹所能猜到的。如果龚维则日后当上了市公安局副局长,如果周秉义真的调回省城当上了一、二把手,如果有那么两个高官成了“自己人”,那还他妈的有什么必要再去吃苦受累、担惊受怕养貂呢?这时,他内心里很轻蔑于虹了——老百姓到底不能与老板相比,说得可怜兮兮——“普通女工,还是临时工”,放着那么铁的关系不知道利用,你怨谁?只能怨你自己啊!你普通你是临时工你活该,没人同情你!
“我丈夫肯定也不知道。他和周秉昆在一起,从不打听周秉昆他哥的事。再说周秉昆不是刚从狱里出来嘛,他俩还没见面呢。别聊他哥了,没意思,开了你车上的收音机听听广播节目呗。”于虹被问烦了,更不高兴,尽量克制着倔脾气不说使对方下不来台的话。
“好好好,听节目。咱们不是自己人了嘛,所以我才关心他哥的事,别有什么误会啊!”
接着,车里响起了“西北风”曲调的流行歌曲,不知哪位女歌星唱的,歌喉噱亮高亢,一吟三叹,端的是好歌,好嗓子。
老板问:“听吗?不爱听我换台。”
孙胜说广听!”
这高中生最近迷上了流行歌曲。
于虹便也说:“别换台了。”
车开入市内,于虹心中忽觉自卑,不敢让老板往太平胡同开。她怕老板见自己住那么脏乱差的地方、那么寒磅的土屋而低看了她。在一个街区的街口,她直叫停车,说家就住附近,一拐便到了。
孙胜明白母亲的想法,默不作声。
老板说:“这里真是黄金地段,没根底的人家可住不到这里。”他下了车,亲自为她母子二人打开了车门,专职司机似的。
秉昆家修房子这天,赶超前脚刚到,于虹和儿子后脚也到了。她是来向郑娟数落赶超不是的,儿子则要在周家将小貂还给龚宾叔叔。于虹又与赶超闹别扭了,成心不和他一起来。秉昆当时不在家,他到街口迎德宝、国庆、龚宾和进步去了。他想他们想得很苦,哪里能干坐在家里等呢?第一个先到的赶超,已在院外和泥了。于虹没理他,径直进了周家门,将郑娟拽到小屋,嘀嘀咕咕诉说起来,孙胜则在大屋的小凳子上看书。受秉昆影响,周聪也喜欢看书。当上记者后,他更爱看书了。除了家中原有的一些旧书,他又买了几十本新书,并从旧物市场买了几个两层小书架,摆在炕上,为的是看书方便。
不一会儿,秉昆将老友们迎回家了。十余年了,老友们不曾再在周家聚过,忽一日又聚在周家了,互相看看都老了,脸上都没有了当年青春英俊的模样,个个感叹不已,气氛亲热而又不免忧伤。
龚宾说:“都到了。”
进步说:“没到齐,男的缺吕川、向阳,女的缺春燕和吴倩两位嫂子。”进步的妻子是当年军工厂老工人张德海在农村的小女儿。父亲牺牲后,他家没了顶梁柱和主要经济来源,原来的对象跟他吹了。厂里一名工会女干部很关心这位烈士儿子的个人问题,为他做成了那桩媒。此事也得到了市里几位领导的批示——因为这么一来,不仅他这烈士儿子的个人问题解决了,也等于为军工厂的老工人农村的家办了一件好事。有了几位领导的批示,进步妻子的户口顺利地从农村迁到了市里。进步的母亲因病早退,由于是烈士遗孀,退休金确保不拖欠。他妻子也就没找工作,尽心尽力照顾婆婆,做全职的家庭主妇。进步的工资加上他母亲的退休金,三口人——不,四口人的日子还算过得去。进步当爸了,有了个女儿,上小学二年级。张德海与进步父亲生前是老战友、老工友,进步的母亲拿儿媳妇当女儿对待,婆媳关系好得没说的。进步比妻子大十三岁,不折不扣是娶了个小妻子,还是个长得挺俊的小妻子。他个子矮,妻子比他高半头,却从没嫌过他个子矮。他呢,也拿她当宝贝,两口子关系一直很甜蜜。无论从日子的紧巴,还是从夫妻关系的热乎上来讲,进步正在过的生活宛如秉昆与郑娟当年那种生活,他如今的幸福感也与秉昆当年的幸福感可有一比。
听了进步的话,德宝解释说春燕确实有事,区妇联组织一些同志到农村去进行“好媳妇”评比活动,还得两天才能结束。
赶超说:“尽搞些没用的事,吃饱了撑的!天下的好媳妇本来就有限,某些女人骨子里就只想做好女儿,根本不想做好媳妇,妇联宣传评比就会改变吗?”
大家都听得出来,他的话分明是说给于虹听的。
于虹乜斜着他说:“那也得看做媳妇的摊上了什么样的婆婆,有那婆婆越老越刁,为老不尊,儿媳妇越让着她,她越拿儿媳妇不当回事。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如果不反抗,儿媳妇还是儿媳妇吗?不变成喜儿了?”
赶超朝她瞪起眼,刚要顶几句,秉昆向他递过烟去,小声说:“忍一忍。”
秉昆已听郑娟说过他们两口子关系紧张的事了,很替他们纠结。
郑娟也趁机岔开话,问国庆,吴倩怎么没来?国庆说本想来的,昨晚得到一个消息——环卫部门要招三四十名临时工,不是扫大街,而是当本市几座公园里的卫生清洁员兼管理员。她正愁没活干,很向往能挣那份钱,一大早跑去报名了。
秉昆问国庆在干什么。
国庆说,还能干什么呢?蹲马路牙子呗,三天有钱挣五天没钱挣的。如果吴倩再找不到工作,日子就很难再过下去了。
国庆那番话竟是笑呵呵地说的。郑娟告诉秉昆,国庆大病过一场,糖尿病并发症险些要了他的命,医生说回天乏术,是吴倩四处求偏方,细心呵护,百般照顾,才把他的命从阎王那儿夺了回来。从此,他与吴倩的关系和睦,连性格也变了,再愁的事,都能不着急不上火地面对。
秉昆又问:“你姐在’和顺楼’的工作怎么样了?”
国庆说:“还行,成老员工了。这一要谢你,二要谢白笑川老师。你出事后,当年你招的那批员工全被换了,就我姐没换。白老师威胁路路通公司的人说,如果把我姐解雇了,他发誓要让’和顺楼’以后变成不和不顺永无宁日的地方,他还不是冲着他和你的关系、你和我的关系才说出那种狠话的?你哪天去看他,千万替我捎句感激的话。”
郑娟插话说:“你姐能在那儿一直干到现在,也证明她本人表现好。”
国庆说:“那倒是真的。我姐干活实在,不偷懒不耍滑。只要头儿让她负点儿小责任,她就会全心全意地做好。如果出点儿小纸漏,头儿还没说她什么呢,她先不能原谅自己了,也幸亏她的工作稳定,要不我现在笑不出来了。”
于虹冲她儿子孙胜说:“儿子,记住,以后你参加了工作,一定要向你国庆叔叔他老姐学习。老百姓的儿子,只有那样才能保住饭碗。”
孙胜已合上书听大人说话,他庄重地回答:“妈放心,我记住了,将
来不管干什么工作都会那样。”
大家便齐夸孙胜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于虹美滋滋地又说:“我吧,如今谁也不指望了,谁也指望不上了啊。我唯一就指望儿子将来有出息,让我晚年能过上几年无忧无虑的生活,那我就知足了。”
赶超瞪着她想说什么,国庆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他将话硬咽下去了。
德宝此时长叹一口气,无精打采地对于虹说:“听了你的话,我更觉得人生太没意思,我指的是咱们这种人的人生。好比橄榄球,两头尖尖的,那就是咱们人生能过上的那么一点儿好日子。小时候穷欢乐的日子,加上晚年了也许无忧无虑的日子,有些人也许还活不到晚年。中间那么多日子,总是在煎熬着硬撑着过,没意思啊没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比画着橄榄球的形状。说完,他还给了那只别人看不见的“球”一脚。
赶超怪声怪气地说:“实在活得没意思了就死呗,哪天你想死了,我毫不犹豫地奉陪。”
于虹环视着大家说:“都听到了吧?是人话吗?”
“不跟他们掺和了,咱俩聊咱们女人的事去。”郑娟将于虹扯入了小屋。
国庆对赶超说:“你对德宝的话太当真了,人家现在的日子还可以,怎么会想死呢?”
秉昆问德宝,目前靠干什么挣钱?
德宝说自己也吃起了“文艺饭”一一谁家办喜事,什么公司什么单位举行什么庆典,哪家商店饭店开张,自己常被邀请去出节目,拉大提琴或讲个笑话什么的,便能接个红包。有的月份比在酱油厂上班挣得少,也有的月份比上班挣得还多。他属于业余文艺“单干户”,挺自在。
国庆又对赶超说:“听到没?自在才是人家目前的真实状况。春燕是公务员,人家也是吃文艺饭的,理想的夫妻搭配,人家哪会寻死呢?”赶超赌气似的说:“我觉得活得太没意思了肯定是真话,哪天实在想不开了我……”
秉昆瞪着他制止道:“打住。十二年了,今天哥儿们重又聚在一起了,都说点儿让大家心情好的话行不?”
赶超点点头。
国庆幽幽地说:“开始干活吧。”
赶超忽又说:“等会儿,你们还没正式认识一下我的’红颜知己’呢!”他起身拎过小笼子,让大家看笼中的小貂。
赶超家虽没有冰箱,但在门斗挖了个菜窖,儿子带回家的貂食就放菜窖里,不会坏。那小貂在孙家吃足喝足,被当宠物养,毛色油黑瓦亮,长大了不少,机灵可爱,不怎么怕人。
赶超炫耀说:“我请它出来,让哥们儿几个见识见识!”
孙胜赶紧告诫说:“爸,你别弄跑了它!”
“你整天上学,是我一天几次喂它,逗它玩,它早跟我熟了,还恋我呢。有我在,不会跑!”赶超说着,伸手入笼中,将小貂捉出来,放在膝上。
龚宾也说:“它跟我更熟。”想伸手摸时,差点儿被小貂咬了一口。
赶超停止抚摸,它就爬上他肩,从这边肩头绕到那边肩头,再从那边肩头绕到这边肩头,上蹿下跳。
虽都是些大老爷们儿,却一个个孩子似的看得啧啧称奇。
国庆说:“到底是人养大的,一点儿野性都没了,训练训练就可以表
演节目。”
龚宾说:“它都是貂场的第四代貂,基因退化了。”
进步说:“可爱也可怜,估计一年后就该被杀了剥皮。”
龚宾说:“不是一年后,是两年后。一年后皮太薄,两年后皮和毛都是最好的时候。带肉的骨头架子还可以卖到鸡场,绞碎了拌鸡饲料里,听说吃了那种饲料的鸡生的蛋个儿大。”
进步说:“我要是预先知道,可不买那样的蛋。”
赶超说广它以后的命运怎样,我是决定不了的,喜欢一天是一天,喜欢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说着,抱起貂,又偎又亲的。
德宝见状笑道:“它白天是貂,晚上会变成美女钻进你被窝里吧?”
国庆瞪他一眼,训道:“胡说些什么呢!当着人家儿子的面,没个叔叔样!”
秉昆也认为他那玩笑开得不好,但自己十二年后与这么多哥儿们见面,他也没言语。
赶超却笑道:“我儿子快成年了,听听无所谓。不瞒你们几个,我还真做过那种梦,醒了不知究竟是不是梦。”
话音刚落,小屋的门突然开了,于虹在门内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赶超,双眉倒竖,厉声喝问:“孙赶超,你还要不要点儿脸啦?当着你儿子的面,你口中说出那种话,不害臊吗?咱俩这夫妻还凑合个什么劲儿呢?明天就离婚吧!趁早离了算了,你以后天天夜里做你的貂梦吧!”
小貂受那一惊,转眼从赶超身上逃了,龚宾和孙胜急忙去逮。
德宝大叫:“快关门!”
进步立刻将门关严。
赶超望着于虹,自知理亏,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其实,他因见了秉昆高兴,只不过想炫耀点儿什么。他目前的人生最无可炫耀,唯有那小貂可作一下炫耀的资本,逗大家开心开心,不料却激怒了妻子。wωω.ξìйgyuTxt.иeΤ
那时,他的样子好生可怜。
郑娟将小屋的门关上了。
小屋里传出于虹的哭声。
在她的哭声中,秉昆四人沉默无语,怔怔地看着龚宾和孙胜逮小貂。他俩终于将小貂逮住了,放入笼中。
秉昆等四人这才缓过神来。
秉昆指点着德宝,想说什么,张张嘴,一个字没说出来。
“干活,干活,我早就说该干活了!”国庆猛起身,将德宝几个一一推出屋。
屋里只剩秉昆一人,他愣了几分钟,起身进入小屋——郑娟和于虹坐在炕沿,郑娟正在劝慰她。
秉昆朝郑娟使了个眼色,郑娟闪到一旁去了。秉昆上前两步,低声劝道:“好于虹,别哭了。德宝和赶超,他俩还不是在开玩笑嘛。我们十几年没往一块儿聚了啊,一时高兴,哪句玩笑开过了,值得你生这么大气吗?你刚才当着儿子的面说了那么一番让赶超下不来台的话,你就全对吗?你在屋里再哭起来没完,儿子在外边听着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儿啊!儿子都那么大了,咱们大人也得照顾照顾他们的自尊心吧?你忘了?你和赶超,你俩可是在我家认识的、相好的,一日夫妻百日恩,贫贱夫妻别自分!你和赶超离,且不论他,你的日子会更好过了吗?儿子的感受会更好了吗?你刚才那番话火气太大,连我的心都被伤着了,算我求你,你今天发的火到此为止,行不行?”
周秉昆说得自己心里也难受起来,想还说什么,嗓子发紧,说不成了,怅怅地转过了身。
郑娟嘯着泪说:“除了一句,你刚才劝于虹的话我都同意。就是贫贱夫妻那句,咱们几家都贫这不假,可谁家也不贱,咱们谁家也没做过什么贱事。你那一句,我要替你更正。”
秉昆说:“于虹,你要记住你嫂子这句话。我和她生活二十多年,头一次听她说了这么一句有水平的话,你要记住啊。”于虹终于不哭了。
孙胜却在大屋里哭起来。
秉昆两口子赶紧离开4、屋,一起去劝。
周家的房子,如今成了光字片看上去最糟糕的房子。尽管当年打了地基,后来又在屋里支过钢架子,但别人家的房子,十二年间年年有人修,里外墙皮越抹越厚,保护了墙皮内的土坯没变酥。周家的房子,十二年间里里外外没再抹过墙皮,地基以上土坯暴露的地方,用抹子一扎,酥得掉渣。
国庆叹道:“惭愧,十二年里咱们都没替他家抹过一次墙,对不住好哥们儿三个字啊!”
赶超说:“我抹我家墙的时候想过,可心烦的事一多,往往又给忘了。”他们还住在太平胡同的家。他和于虹一下岗,连在别处租房子的念头都不敢起了。
德宝一边抹墙一边说:“光字片的人家,除了盼望咱们市发生一场大地震,除了政府灾后重建,估计住上好房子的希望很渺茫了。”
进步马上提出质疑:“那得死多少人?死后升入天堂才能住上好房子?”
“你今天吃错药了咋的?怎么尽说屁话?”国庆旗帜鲜明地反对德宝。
“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家,肯定户户都有下岗的、失业的,有的人家还肯定不止一个,基本上都是在苟活。”德宝说得来气,将抹子插在墙上。
德宝来秉昆家之前也窝了一肚子火。他说自己在吃“文艺饭”,只说了比较光明的一面,不怎么光明的一面是,常常是他去表演,过后却拿不到钱,或拿到的仅是讲好的出场费的一半。像他这样的人,背地里被叫作“艺混混二想要先拿到钱后演出?门儿都没有,人家有帮有伙的根本不带他玩,所谓“文艺饭”也就吃不成。今天来秉昆家的路上,他绕了个弯去向一个“招呼人”讨钱,对方却说被自己花了,只能下次找机会补给他。可他正等着那笔钱,准备带老母亲去看病。老母亲八十多岁,风烛残年,说不定哪天发一次烧也许就离世了。
德宝的气话刚说完,走出屋的秉昆接了一句:“为了下一代不再苟活,咱们这一代苟活也得活。”
德宝说:“秉昆,不管我的话你爱听不爱听,请别跟我抬杠。我来一是为了看看你,二是为了帮你家修房子。你被关了十二年,现在自由了,作为哥们儿我必须及时来看你,否则对不起咱们当年的友谊。我再说一遍,今天谁也别跟我抬杠,我心里起火冒烟呢!”
赶超说:“哪儿跟哪儿啊,莫名其妙!”他本也在抹墙,结果反而弄出了个大洞,不得不用砖砌。
秉昆说:“你们都听着,我让你们一个通知一个到我家来,其实主要不是请你们帮我修房子。有沙子、水泥和砖,我自己从从容容地修,四五天也就完工。我请你们来,主要是为了当面向你们表达一种深深的内疚。如果再不表达,我心里憋得慌。”
赶超笑出了声,“又一个莫名其妙,比第一个更莫名其妙。”
龚宾怕弄脏了他那体面的保安制服一一起码他自认为是体面的,并且一向是新的。脏了后貂场会有人替他洗干净,熨得板板正正」日了,则发给别人穿,再发他一套新的。他不干活,只监督,不时指出别人哪里做得不细致。
德宝说:“你把制服脱了,也帮着干点儿!既然来干活,你穿这么一
身算怎么回事?”
国庆说:“他就没想来干活,他是来显摆的。”
进步说:“他可以不干。”
龚宾说:“是的,我可以不干,在哪儿我也什么都不干。”
居然没谁对秉昆的话有什么认真反应,他忍不住说:“你们都停一下。”
大家这才做出认真反应,都停了手中的活。
秉昆将龚宾扯到一旁,命令道:“你先站这儿别动,我下面的话跟你没什么关系,只跟他们四个有关系。”
德宝、国庆、赶超、进步四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秉昆说:“我对不起你们,请你们今天同时接受我的歉意。”言罢,他深鞠一躬。
德宝等四人你看我,我看他,一个个大不自在。
德宝窘窘地说:“秉昆,你如果因为我刚才的话不满,冲我一个人来。别弄这景,连累他们三个也一头雾水,不尴不尬的。”
秉昆郑重地说:“你别误会,跟你刚才的话没半点儿关系。你那是气话,虽然我不知道原因。我是真心实意的,在里边的时候我就想象得到,你们每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我呢,有个亲哥是当官的,还算是个不小的官,我很希望在找工作这一点上他能主动帮帮你们,那也算给了我这个弟弟莫大的快慰,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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