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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番外篇·有些感情不得好死①[1/3页]
我叫祝贪,是个大学生。
现在我在医院,坐在妇科门诊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我盯着碎裂了的手机屏幕发呆,等着墙上的显示屏报号码。
我手里有病历本,里面夹着几张单子,是我上午做出来的妊娠测试以及子宫b超报告。轮到我的时候,我把这些单子一并交给了医生。
医生拿着化验报告单,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看着像是很久没擦的厚厚镜片后面反射出两道鄙夷的光,“你成年了么?就怀孕了。”
我说,“成年了。”报告单上明明有年龄。
她开始写东西,一边写一边问,“孩子打算要吗。”
这不是废话吗,我说,“不要。”
“药流还是人流?”
“人流吧。”
“行,我直接给你预约了,后天下午两点过来,记得十点以后不要吃东西也别喝水。”医生签了单子在电脑上点了几下,“去付钱吧。”
我看着自己手里的医保卡,斟酌着说了一句,“打胎需要多少钱?”
医生抬起头来又看了我一眼,眼神打量了我几下,语气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交了不就知道了么?”
我没说话,站起身来就去外面付钱,听到她在里面和下一个看绝经的大妈说闲话,“现在的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怀孕。”
“哎哟,多了去了,作孽哦。”
“没男朋友来陪,指不定乱成什么样。”
我当做没听见,排着队付钱,到我的时候,我看了眼价格,一千八。
掏出钱包付了现金,我打车回家,一千八,我穷,一个人不可能出这笔钱,我觉得有必要问孩子的王八爹讨回来。
车子在一个高档别墅群门口停下,这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我在这里住了快一年了,偶尔有些狗仗人势地觉得自己也是里面的人,但事实上,我只是被养着住在这里而已。
人的虚荣心有时候还真是蛮可怕的,我看到司机对我变化的目光时,心里竟觉得有些畅快。
到家的时候黎悯正在客厅里和别人开视频会议,我倒是没想到他会在,白天他一般都在公司或者学校,他用余光斜睨了我一眼,“过来给我做午饭。”
我放下手头的包去客厅里做饭,切菜的时候黎悯又说了一句,“对了,我房间给我收拾一下,衣服记得洗了,rocco的窝帮它整整。”
rocco是黎悯养的绿鬣蜥,他不养狗,也不养猫,他养蜥蜴,养蛇,养冰冷的爬行动物,如同他人一样,冷血。价格一点儿也不比名贵的狗便宜。
甚至比我一次过夜费还要贵。
我继续切菜没说话,外面黎悯摔了烟灰缸,“吱声啊!哑巴了?!”
手一抖,刀子直接切在手指上,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我皱了皱眉说,“听到了。”
半小时后,我在黎悯的桌子前收拾出一块空地,给他做了三菜一汤,他从电脑面前站起来,丹凤眼眯了眯,盯着我手上的伤口说,“伤了?”
我把手往身后藏,故作紧张道,“……没有。”
“什么时候伤的?”
“切,切菜的时候……”
“呵。”黎悯似乎是冷笑了一声,关掉电脑,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椅子直接往后倒在地上,我吓了一跳,抬头看他,见他厌恶地皱着眉,“手伤了还给我做饭?你不知道你脏吗?想恶心我?”
语毕他直接站起来,他很高,一米八五,穿着一件白衬衫。这个牌子我见过,mary的客人全哥喜欢这个牌子,肥肉将衬衫撑得紧绷,他还边笑边粗着嗓子,报出一串压根就不标准的英文,说限量款三个字的时候,肚子上的纽扣被他力道震得微微发颤。
不过黎悯穿着这件衬衫倒是挺像个模特,他眼睛细细眯着,抓起桌上印着三叉戟的车钥匙,“滚,我出去吃饭。”
凶什么凶,我滚就是了。
我让开路来,但是在他走之前,我得先办件事,于是我喊住他,“黎悯!”
黎悯转过头来看我,我很少喊他全名,更多情况下,我是低着头喊他黎少的,他喜欢看我这副不服从他却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眉心跳了跳,一脸你最好别惹我的表情看着我,“做什么?”
我走到沙发上拿起包,从包里拿出化验单,我说,“给钱,我怀孕了。”
黎悯脸上的表情像是空白了几秒,那几秒让我觉得有几分好笑,随即他回过神来,立刻换上一副嘲讽的面孔,勾着唇打量我,“啊?那我总得确认这孩子是不是我的吧?”
我气得手有点哆嗦,没说话。
黎悯又笑了,“你是酒吧出来的,跟着我而已,我怎么知道你在外面没有别的男人?这要是别的野种,我可就白白领了一张好人卡啊。”
我抬头冲着他笑,“一千八都没有,嫖什么娼啊,穷孙子。”
黎悯打了我一耳光,特别响特别疼,我捂着脸,他将那张化验单揉成一团,从皮夹子捏出一叠钱甩在我脸上,我估摸着那不止一千八,“人贱孩子也贱。”
我蹲在地上捡钱,脸颊刺得生疼,但我偏偏冲他乐呵呵道,“再贱都有人买,谢恩客,多余的钱我就当养身子了。”
黎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祝贪,你这个人还真没什么原则。”
我将钱收成厚厚一叠,动作熟练地弹了弹,放进自己钱包里,手有点颤抖,我努力让自己显得无所谓,眯着眼笑了笑,“你包养我一年了,我没原则又不是一天两天,不喜欢看就滚。要不是你钱多,没钱我才不来你跟前凑呢,你以为你是谁。”
黎悯没说话,只是拉开门走了,说实话,我原本以为他会暴怒的,没想到当做没听见一般,让我有点难以解气。
我还想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
算了,反正他每天不是暴跳如雷就是在暴跳如雷的路上,我深知说什么能扎他心窝子,所以几乎一直惹毛他。
我拿着手机给mary发了个短信,看着我碎裂的屏幕,那也是前一次黎悯发火摔的。我说,后天陪我去打胎。
mary那边回来一句,后天我陪全哥,没空。
我又想到了全哥穿那件白衬衫时的样子,像一只被包裹紧了的猪。
人比人果然是比死人,对比之下,被黎悯包养的我看起来就显得幸运无比了。黎悯给的钱很多,多出来的钱可以把我赎无数个来回,这也是我肯留在他身边的原因。
毕竟黎公子圈子里出名的,和他上床,真的不是人能干的事。
我收回手机,自言自语了一句,那就我自己去吧。
黎悯走了,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随后来到餐桌前,给自己盛了碗饭。
我是故意给黎悯看到伤口的,他要是知道我伤着手还给他做饭,一定会嫌我脏,我就是想恶心他,谁让他吼我了,现在一个人吃饭还乐得清静。
喝了口汤,感觉身体热热的,我端着碗,无端想到了黎悯看我时那个反感的表情。
扯扯嘴角,我笑了笑,睡我的时候怎么不嫌我脏。都是下三滥,谁嫌弃谁啊。
吃完饭我收拾干净了桌面,把没有吃好的饭菜放进冰箱里,黎悯很少吃隔夜的饭菜,他大少爷,想吃了随时随地打个电话就有的吃。可我不一样,我不给自己留吃的,没人会给我留。
在酒吧时养成的习惯,到现在都没法改掉,我想,我这个人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
无所谓,反正谁也没想好过这辈子。在客厅里替rocco换了黏土,我上楼去杂物间,那是我的卧室。里面装修和这栋别墅的装修全然不同,床和水桶靠在一块,墙边一个接电口,台灯很小,不过好在房间也不大。
mary当年口口声声看不起我,现在也没有比我好过。
我躺在床上,手机放在一边充电,我就放空了看着天花板,明明是白天,感觉像在夜里。我也觉得自己活得浑浑噩噩的,白天和黑夜都没分别。闭了闭眼,我在想,我这辈子其实很努力在逃避某种命运,但终究还是逃不开,包括黎悯,可能也是命中注定。
躺床上的时候我特别容易回忆起往事,虽然我短短人生二十载实在没什么大事,但也曾吃尽苦头,我以为总算苦尽甘来,却不料想有一日又跌回尘埃。
大半年前,被酒吧推出去陪酒,我发现我第一个客人竟然是黎悯。他看着我笑得嘲讽至极,一句话都没说,我就觉得已经万箭穿心。
那个时候他拿鞋尖挑起我的脸,我不知道我当时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我知道一定非常可笑,毕竟黎悯笑得那么开心,像是大仇得报一样,他说,“祝贪祝贪,你怎么在祝家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我没说话,他脸上的表情像是愉悦极了一般,换了个名字喊我,“十三十三,你猜猜这是不是命?”
是命吧,我丢掉了那个十三的名字,转身背上了a13这个名字,这不是命是什么,如若不然,为何还要偏偏安排我看见他?
生活就是这么下三滥,我在泥堆里跌摸滚爬,他却轻轻松松一跃变成了人上人,我和他一样,都是不择手段费尽心机得来的,凭什么他如此安逸,而我又变回了肮脏的自己?
真是烂透了,无药可救了。
我低着头,面无表情,用被教好的声音喊他,“黎少您请躺好。”听听,这是我自己在说话吗?
那晚,我跪着,他冰冷的眼里装满了我白皙的大腿。
他捏着我的头发,我疼,但是不敢吱声,他大概想不到我会变成现在这样,说实话,我也想不到。
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低笑,随后被人用力丢在床上,我看见他朝我走来,且伸手捏碎了衬衫上一颗纽扣。
他压上来,一边吻我,一边抓着我的头发,强迫我抬起头接受他,我实在是怕,那一瞬间我甚至想过,我今晚会不会死。
黎悯看着我的脸,将我的手举过头顶,床头放着备好的道具,他拿过来将我手拷在床头栏杆上,随后撕了我身上的情趣内衣。
我清楚知道接下来等待我的是什么,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念头,这世俗,你们赢了,尽管捏死我吧。
“哭什么?”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了这么一句话,“你在怕什么?搞得像你死了会有人牵挂你一样。”
我不肯承认自己在怕,偏偏要说,“这是紧张,第一次,技术不过关,不好意思黎少,等下小费我就不问你要了。”
黎悯冷漠的盯着我,我又想起了年少时他的眼神,冷冰冰的像是蛇。
“他也是像我一样这样拷着你的么?”
这句询问让我脸色刷得一下变作惨白,我咬紧牙关,努力地笑,“那倒不是,他比您温柔多了。”
黎悯表情一变,我记起了小姐需要讨好客人,又忍着疼说道,“不过黎少,当我们这行的,就喜欢你们这样粗暴的。”
我知道,我越是故意装作不得不奉承的样子,他就越是暴怒。
“是么,那看来祝怀没有找对调教你的方法啊。”
果然黎悯勾唇笑了笑,伸手抚上我的脖颈,明明看起来是暧昧无比的动作,却伴随着节骨分明的手指一寸一寸收紧。至此,我们两人身上都一丝不挂,明明该是香艳旖旎的场景,换到我们这里却更像是蕴藏着森然的杀意。
那一夜,我被他无数次折磨,我觉得疼,剧烈的疼,疼的可能不只是身体,还有尊严。
他抱着我冲刺的时候,我们的脸分明贴得极近,我竟觉得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视野一片模糊,像是在坠入深渊。
是吗……我难道不是已经身处深渊了吗?
我睁眼,眼前画面变成了杂物间的天花板,那些男女交缠的场景悉数褪去,从回忆里抽身的时候,我耳边隐约可以听到那时黎悯的冷笑。
摸了把自己的脸,还好,没流泪,以前我想起自己第一夜卖出去的时候,总会哭,不过现在好了,想多了往事连麻木感都没了。
这一觉睡的净是噩梦,我深呼吸一口气,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居然已经是半夜里。黎悯没有打电话喊我做事情,说明他今天晚上肯定在外头过夜了。
自己的金主在外过夜,我觉得这个时候但凡是个正常的小姐都应该稍微吃醋一下,同行竞争压力那么大,能有个常客就是千跪万谢了,谁会乐意自己的客人往外跑。
可是我没有,我反而松了口气,继续躺在床上,想着后天要打的胎,手放在小腹上。
终究还是没什么资格留着你,我心里说,抱歉了小可爱。
窗外暮色沉沉,像是看不到天亮。
我叫祝贪,20岁,大学生,同时……也被黎悯包养着。
今天是我在医院约好要打胎的日子,妇科独立手术室门口,已经有几位要动手术的小姑娘站着,医生出来报了遍名字,到我的时候看了我一眼,“你没有人陪着?”
我看了眼周围,来做人流的要不男朋友陪着,要不就小姐妹守着,听到医生说话大家就都朝我看过来,见我一个人背着包站在那里,光秃秃的,可笑又有点可怜。
“长得倒是挺干净的,怎么一个人过来。”
“在外面乱玩吧,所以那男人也不来陪她。”
“自作孽不可活,看着挺漂亮一小姑娘,私底下怎么这么乱。”
耳边议论声一点都不忌惮我的存在,就仿佛是故意说给我听一般,深呼吸,我看着医生说,“没有。”
医生眸光深深地打量了我一眼,随后放我进去了,我告诉自己这有什么好在意的,但是手指还是不争气地发颤。
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心脏就一阵阵抽痛着。
被麻醉前我听见自己心里叹了口气,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我的心不疼了,就这么淡漠地看着病房的天花板一会,医生进来问我,“头还晕吗?”
我摇摇头,“不晕了。”
医生说,“你再休息会,感觉麻药效果褪了就可以回去休息了,记得休息啊,别着凉,出血情况也留意一下,大概会来一周,量大的话要回来看。一个月后复查,好好调理会有下一个的。”
这个医生挺会安慰人,也不知道做手术的时候怎么看出来我心里难受的,讲了一大堆。她千叮咛万嘱咐我说最少也要一个月之后再有性生活,叫我别急,小孩肯定会再有的,身体才是本钱。
我心想,是的,身体的确是本钱。只是休息一个月?黎悯能给我放个黄金小长假我都要谢天谢地了,一个月都快赶上产假了,怎么都不可能。
她看我的表情,又对我语重心长念叨了一番,我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进去,这种嘱咐又有什么用,我不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我没权利来保护自己的身体。
休息了片刻我起身,一个人拿着单子又去拿术后药,然后打车回金城,金城金城,城如其名,寸土寸金。
我觉得开发商其实很大可能想叫上京的,但是怕喝茶,所以叫金城。
刷着指纹进去的时候,我没想到黎悯也在,这几天白天他好像一直都没去公司,我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虚弱,他站在客厅里戴着手套玩他那只绿鬣蜥,听到动静的时候,绿鬣蜥和人一起往门口看过来,不知道为何,我觉得他们的视线竟然出奇的相似。
一样的冷血。
黎悯看了眼我的脸色,开口道,“孩子打掉了?”
我说,“打掉了。”
黎悯手里抱着绿鬣蜥,蜥蜴睁着一对琉璃色的眼珠子,瞳孔立着,这玩意儿比养狗还费劲,我穿黄色衣服它就咬我,黎悯当时还说,那是因为rocco不喜欢你穿黄色衣服,从此不许我穿黄色的。
我心想,死掉的那个孩子可能都没有rocco来得重要。
“黎少,您今天有什么事吗?”我站在客厅里问了句,黎悯一见我这脸色就把眉毛皱得老高,“怎么?”
我说,“我今天身体不行,可能不能……”
黎悯像是听见笑话一样,“哈?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谁?你有资格拒绝吗?”
我身体晃了晃,握紧拳头,他脸上的嘲讽让我觉得分外刺眼,有的时候,真的挺想拿把剪刀把他的脸扎得血肉模糊,我说,“您是我第一个客人。”
黎悯勾了勾唇,“你从酒吧出来的,谁知道你干不干净。”
我这人,就是犯贱,越是被人家指着鼻子骂到骨子里去,越要笑,我便扯了阴阳怪气的笑容,抬头看着他,“是啊,仁爱医院里面还有滩血呢,是不是您的我也不清楚了。”
黎悯上前又是一耳光,我偏着脸,发丝落下来,手指在害怕地哆嗦,却不肯开口解释一句话。
黎悯阴沉着脸,将我拖上楼,一路上我脚踝撞到了楼梯他也不管不顾,随后直接把我丢进他房间,我摔在地上,很疼,但我没吭声。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祝贪,你真行,刚那句话再说一遍?”
我笑了一声,没说话,但明显这笑声激怒了他,他拽着我的衣领,把我从床上拎起来,强迫我与他对视,“孩子是谁的?”
我听见他这么问我。
我说,“黎少,您在生什么气呀,不管是谁的,我都已经打掉了,绝对不耽误您。”
黎悯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意,我没看错,是杀意,他肯定想掐死我。
“孩子都没了,纠结这种问题有什么用?你问我我是什么身份,你说呢?你把我当什么?玩物?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觉得孩子无辜,怎么,你黎悯还心疼一个玩具的孩子吗!”
黎悯动作一僵,那双向来无情的眼睛里闪过错愕的情绪,随后他愤怒地把我摔回床上。我一边使劲盯着他,一边笑,笑得我视线都模糊了,嘴巴里甚至尝到了咸味,我说,“我明白我是什么身份,当然也知道你会怀疑我去接外面的客人,我怎么敢给您发好人卡!黎悯,我认识你十年了,第一个孩子是我这这种低贱的人的,你肯定恨我恨得不得了吧!你看,我这不打了吗!”
黎悯没说话,我见他沉着脸从我身上起来,表情紧绷地像在强忍着什么似的,这可真是少见,我笑吟吟看着他这副失态的样子,我听他说,“你真行。”
我没说话,他继续说,“不过我无所谓,你自己也清楚不配生我的小孩,相比起对我,你对自己更狠一点。”
我脸上一下子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他面无表情看我一眼,随后摔门而出。
我躺在黎悯的床上,使劲仰着脸,滚烫的眼泪从脸上滑下来,我攥紧身下的床单,不哭,我都多久没哭了,最近太倒霉了,老是哭,肯定有人在背后咒我。
黎悯干嘛去了,我不知道,我也没权利过问,我只是他一个工具,不管遭遇什么都得收拾了心情在他面前低微地伺候,所以我明白眼泪是多余的,我抹了把脸,从他房间出来,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将人缩进被子里。
到了晚上,黎悯浑身酒意推开了门。
他一路进门一路丢东西,车钥匙,外套,两只鞋子飞得位置跟象棋的楚河汉界似的。末了,又开始解皮带,解完皮带,开始扯衬衫,我听到声音心里一惊,匆匆忙忙从楼上赶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将客厅弄得一团乱。
我在他身后慌乱地从地上捡东西收拾,等我转身起来帮他脱衬衫的时候,他已经把衬衫扒下来了。
还崩掉了一颗纽扣。可惜我不会缝衣服。还好黎悯不缺买新衣服的钱。
我心说限量版没了,转念一想没了就没了,跟猪撞衫也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就把那件衣服收起来,明天送去王妈那里或许可以缝好。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黎悯又不会感激我。
我去厨房倒水,他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靠着沙发背,仰着脸,似乎在调节呼吸,下颌至脖颈以及中途起伏的喉结拉出一截干脆利落的线条,他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他头发很硬,我有次和他上床摸到过,都说头发硬的人,心也很硬。
我顾忌着下午发生的事情,怕他又千方百计找我茬,只得低着头收敛了性子给他递水。
他没动。
我说,“黎少,喝水。”
黎悯冷笑了一下。
我说,“黎少,您请喝水。”
黎悯左手微微抬了抬,像是招呼狗一样示意我凑过去,我就上前几步,把水杯递到他唇边。他喝了口水,眼睛睁开一条缝来看我,眼珠颜色比以往要淡,我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莫名地竟觉得这个眼睛看起来很名贵——可能我的世界里钱能衡量一切了吧。
察觉到我在看他,他勾了勾唇,然后我听到他说,“我今天晚上去酒吧了。”
我表情不变地应了一声,“嗯。”
他说,“知道是谁叫我去的吗?”
我有点不想听,但是金主面前,我没有说不的资格。
他是个合格的金主,他说,“是祝怀叫我去的。”
水杯落地,温水从里面洒出来弄湿了一片绒绒的毛毯。它承受住了水杯的重量,没让它摔碎,这是幸运的,我只要赔一块毛毯好了,不用再多赔一只杯子。
我将手指缩回去,它有点发抖,我觉得需要藏起来,并且很迅速地道歉着,“对不起黎少。”
黎悯笑了笑,这笑声听起来似乎十分愉悦,他站起身子,微微弓着背,赤着上身露出紧绷的背肌,像是一把拉满的弓。
“听到这个名字你的本能反应真是有趣。”他眯眼看着我,“祝贪,祝怀还是像以前一样恨不得你去死。”
心口猛地就一疼,我还真是低估了这混蛋伤人的能力,他那么喜欢看我笑话,我怎么能如他的意?攥紧了发颤的手指,“黎少,我再去给您倒杯水。”
他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我,察觉了我的转移话题,意味深长地说,“不用了,自己喝杯水冷静一下,收拾好东西,等下来我房间里。”
随后他擦肩而过径自上楼,我对着毛毯上那滩颜色较深的水渍发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端着醒酒药和温水壶去他房间的时候,黎悯房门没关,就这样大刺刺开着房门,他没躺在床上,躺在电视机不远处的沙发上,我脱了鞋进去,就将盘子放在床头柜上。
我说,“黎少,您吃片醒酒药吧。”
黎悯撑着身子坐起来,一只手托着额头,碎发从指缝里穿出来,一只手又招狗似的勾了勾,我倒了杯水连着药片一并递过去,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楼下收拾好了吗?”
我说,“收拾好了。”
他吞药片,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我想着这要是老鼠药,黎悯吞下去就会穿肠烂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想想长这么大也没做什么好事,净干缺德的了——良心虽然不痛,但生平若要拿去论人评说,那未免也太十恶不赦。
他吞完药的时候,我还在后悔,内心仅存一点良心煎熬着我说你刚才为啥不把醒酒药换成毒药,然后又听到有个声音说,要是死了你问谁拿钱啊,良心不说话了。
然而黎悯说,“楼下那块毛毯的钱我记你账上,八万。”
我立马听到自己的良心呐喊着,你刚刚就应该把他毒死!等下回去买老鼠药还来得及!乖乖,好歹你是我的良心,怎么能有这样的坏主意。
我小心翼翼问了句,“能给打个折吗,黎少?”
黎悯原本闭着眼睛,微微抬了抬眼皮看我,我觉得他脸上又露出了冷笑,想都不用想答案是什么,可是我得装着傻,八万块我真赔不起,我身上存款只有三万。
他像是看穿了我在想什么,然后又朝着我伸出手,“银行卡上交给我。”
高贵的人伸手要钱也是高贵的,像我们这样的低贱的,就算不去讨钱,人家都觉得我们低贱。
无奈之下我从兜里掏出银行卡给他,我就这么一张,工商银行的储蓄卡,里面三万块整,加上我前几天问黎悯讨钱他赏我的那些,去掉打胎的手术费,我全部家当是三万零一千三。
妈的,又是一千三。我这辈子跟一和三组合的数字过不去了是不是。
黎悯说,“纸和笔去拿来,写一张欠条,当初三百万我是付给酒吧的,所以你每个月工资他们负责,发工资了,就把钱还给我。”
我去拿了纸笔,他报什么我记什么,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黎悯又眯眼瞟了瞟,冷笑一声,“字挺好看啊,大学生。”
大学生三个字对我来说是莫大的嘲讽,一向对他的冷嘲热讽熟视无睹的我,无端地感觉到了一种刺痛的屈辱感。
黎悯勾着唇笑,他嘴唇很薄,笑起来就显得很刻薄,“怎么,这么有脾气,不能说?”
“你是不是要替自己争辩啊,说‘我是没钱才迫不得己委身于你,但你也不能侮辱我的尊严’。这话多漂亮,我靠,老子要是不清楚你底子里烂成什么样,还真他妈的以为你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呢。”
我总算笑了,还笑出了声,眯着眼笑得乐不可支,笑得连心口痛我都觉得畅快,我指着他道,“怎么着大少爷,您这不是跟我这戏子一个学校出来的么?别介啊,都是垃圾人,谁看得起谁啊。”
黎悯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我在他还没发火打人前一下子端起了盘子,转身出门,动作迅速地让他都没来得及反应,“不过啊,你也算有一句话说对了。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原则。你最好趁早看清楚我的为人。”
一个烟灰缸冲着我背后砸来,咚的一声闷响,我咬牙,盘子里的杯子被托得颤了颤,还好没甩出去。
黎悯在房间里冰冷地说了一句,“祝贪,脱了衣服进来。”
我在二楼的洗手池里洗杯子,我说,“我下午刚从医院回来,今天不行。”
黎悯笑了,“那老子花钱买你做什么?”
我说,“你可以找别人。”
黎悯盯着我的背影,那视线似乎要在我背上烧出一个洞来,他说,“我随时随地都能找别人,别给我来玩激将法那一套,你没这资格在我面前玩恃宠而骄。”
把杯子放进消毒柜的手一僵,我听他继续在那里说,“听到祝怀来找我了所以想要反抗一下证明自己是吗?怎么,你觉得你还干净吗?”
王八蛋!!!!
我当时真的动了杀了黎悯的念头,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就过去了,我手指都在不停地哆嗦,关上柜门的时候还要努力不甩出声音,我面无表情走到房间里,关门,关窗,然后走到他面前,开始脱衣服。
黎悯看着我脱衣服,一件一件,他表情比我的更冷,直到我把手绕到背后去解胸罩,他才啧了一声,“老子喊你现在脱衣服了吗?”
我真的无比耻辱,又要我陪上床,又说没喊我脱衣服,怎么,我是狗吗,就这么使唤来使唤去?
家里那条叫什么rocco的破四脚蛇待遇都比我好,凭什么?黎悯,你他妈不能因为你花钱买了我就不把我当人!
但这些话我都忍住了,我闭上眼睛,死死咬着牙齿,黎悯肯定看到了我因为愤怒而发颤的身体,不过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就是欣赏着我这副样子。
跟黎公子上床,真不是人干的事。
他伸手按住我的腰,我哆嗦了一下,破败地看着他,哑着嗓子说,“黎少,我今天身体真不能。”
黎悯把我拉进他怀里,一边吻着我胸口的肌肤,一边问我,“大忙人,你身体什么时候有空?”
这种嘲讽很低级,却相当有效果。你瞧,我疼得不得了,我说,“你加钱,我就给你做,我把自己弄死,我都给你做。”
不知道是不是死这个字眼刺激到了他,他身体猛地一顿,随后死死捏住我的下巴,那眼睛漆黑得像是冰冷的无机物,连反光都不会有。人家都说长得好看的人,眼睛也是带着无数感情的,可是为什么,黎悯的眼睛每次都冷得没有任何情绪,总能让我联想到那些冷血动物。
我自嘲地想,是了,他本来就没有感情。
他看着这样像是破釜沉舟一般决绝的我,蓦地笑了,“现在你这副样子,倒贴老子钱也不会睡你!”
我张嘴就想反击,被黎悯看了出来,他打了我一巴掌,随后道,“死?老子现在是你的金主,你给我说死?拿死来威胁我,你觉得你很有骨气是不是?”
哈哈大笑,黎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对着我,形状漂亮的眸子眯起来,眼中暗芒就像是擦着刀刃折射过去的寒光,将我这副身躯一刀刀割开。WWw.lΙnGㄚùTχτ.nét
“祝贪,你不清楚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吗?你要是敢死,两年前你就死了。有骨气的人会来卖身?哈哈,有骨气的都以死明志去了,没骨气的垃圾才在人家手里拼了命要活下来,你寻死?你怎么这么会说笑话,你做什么都敢,哪怕是再十恶不赦的坏事你都敢做,你就偏偏不敢找死!”
我脸色惨白,看着黎悯,忽然间有些明白黎悯为什么非要抓着我不放了。
本质上讲,我们或许是一样的。
祝贪祝贪,真是个好名字,贪婪又虚伪。
“我先前在酒吧的时候,看着那些对着男人讨好的公主,我在想你肯定清高得要命,一脸被强迫又想生活下去的样子,男人就喜欢你这套,但是现在我想我错了。”黎悯手松开我,吻却落在我脖子上,我觉得全身都在惊起鸡皮疙瘩,他说,“你这样贪婪又虚伪的女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娼妇。”
黎悯这话无异于拿着一把刀子推进我心口,我笑了,笑得心口一阵阵的刺痛。
这可不是么,就是因为他是黎悯,所以他才能这么狠。
他能轻而易举把我的过往挖出来,然后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将它们凌迟了。他一点儿也不在乎我,就能无所畏惧伤害我,我却不能,真是可惜。
我把眼泪逼回去,我说,“黎少说得对。”
你花了钱,你说什么,我就是什么。我就是天生的女人。
他冷笑一声,我疼还是不疼,都得受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情刺激到了他,黎悯一边愉悦地笑,下手揉我力道更狠了。
黎悯解皮带的时候,我人有点发虚,视线不知道往哪放,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碰到黎悯手背的时候,他愣了愣,随后看了我一眼,先前还看起来颜色淡淡的眼珠此刻竟有几分幽深,他像是见着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一样,随后皮带也不解了,裤子也不脱了,就这么怔怔地看了我半晌。
片刻后眉毛一皱,语气相当不好,“你又哭什么?”
我一僵,随后伸手更快地将他皮带解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像是赴死一样,我说,“给你脱裤子啊。”
“就他妈冲你这张脸,老子能一个月硬不起来!”黎悯直接恼了,用力甩开我,我光着身子被他推落在沙发下面的地毯上,那句话仿佛抽了我一个极其响亮的耳光,疼得我直抽冷气。
黎悯啊黎悯,我到底是低估了你伤人的能力。
他站起来,腰上裤裆解了一半,上半身裸着,两条人鱼线加六块腹肌顺着窄而有力的腰身收入裤子内,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我忽然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黎悯很白,一头黑发干净利落,眼神跟刀子似的,而且不拿正眼看人,看了也多数是半眯着的,感觉又不善又不正经,他低着头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下颌的线条,尖尖的下巴搭着抿紧的唇线,显得刻薄极了。
此时他就正好端着那副看不起人的态度,眯缝着眼打量我,且用的是俯视,这个姿势。
我被他推在地上,脸颊被他的目光刺得生疼。
这样奇怪的注视持续了好久,他在头顶问我,“委屈?”
我说,“没有,怕伺候不好您。”
他又说,“那要是伺候不好了呢?”
我愣了愣,都这样了,也没打算放过我,我深呼吸一口气,“您要不再给我个机会,我这次一定调整好心态伺候您。”
黎悯似乎是冷笑了一下,随后在沙发上又坐下了,我咬了咬牙,该来的还是要来,一摸脸,眼泪都干了。
像是被我这种表情刺激到了一般,黎悯眼睛又狠狠眯了一下,随后嘴边似乎轻轻啧了一声,这细微的声音听在我耳朵里跟针扎似的,我闭了闭眼,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黎悯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a13号公主祝贪,你这服务素质跟大半年前比倒退了啊?”
我猛地攥紧了拳头,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和愤怒,用力地笑了笑,“验过货了想再退回去就晚了,黎少。”
“你在说什么?”黎悯一动不动注视着我,可惜眼神是冰冷的,我连一丝恨意都看不出来,在他眼里可能我都不配让他厌恶,他说,“退回去?祝贪,你别用这法子来激我。想回去酒吧再另寻出路?你瞧瞧你自己,哪个金主会要你?我们之间有旧情我才光顾一下可怜的你,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呢?”
句句嘲讽,字字诛心,要不怎么世人都说,这人世间荒唐怪诞的贵公子必数黎悯无疑呢?他这人真是无情无义惯了,十年前是,十年后也是。
我的手本来放在他大腿上,听完他说这番话就松开了,随后我坐回地上,哈哈大笑,笑了半晌,我一抹脸,真好,这次没笑出眼泪来,我说,“旧情?黎悯,你别恶心我了,我喊你黎少的时候你脸不疼么?没有我,你连个屁都不是!”
黎悯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片刻后他怒极反笑,看着我像是稀奇极了,语调都跟着上扬,“真有意思,祝贪,你若要算旧账,你自己又能算得干净吗?”
经年往事被人提及,电光火石间那些过往就撕开回忆封壳,滔天巨浪将我吞没。
我脸色一白,刺痛又跃上心口。
他仍是笑,那张皮囊是当真好看,多少女人疯狂要做那只扑火的飞蛾,只为求黎悯多看一眼,如果要排个名次,我大概算得上是幸运的了。黎悯每次目不转睛盯着我的时候,眼里都只有我,“十三,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刚刚那些话,祝怀要是知道了,估计也会笑疯过去。”
他喊我十三。
我拼尽力气要甩掉的名字。
窒息感不知为何涌了上来,黎悯再一次站起身,随手从沙发背上拎起一条毛毯,劈头盖脸砸在我脸上,随后他的声音隔着厚厚的毛毯传来过,带着钝钝的金属味道,像经年发锈的匕首,辗转研磨了要扎进我心口——
“听说刚做好手术身体虚弱,祝贪,我放你一马。何况我也不想沾什么晦气的东西,你给我拎清楚你的身份,以后别让我听到一丁点不该听到的,你相信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相信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是啊,你的心狠手辣我都深刻领略过。
被毛毯盖住脸,眼泪便肆无忌惮滚了出来,我伸手抓住脸上的毯子,一把扯下,看到黎悯走向浴室的细长背影,我不知为何突然间发了狠,冲他重重磕了两个头,声音闷响,似乎要把自己砸晕过去一般用力。大概痛需要更剧烈的痛来盖过,破罐子一定要摔得彻底了才能没任何底牌,我听到自己冰冷地说着,“多谢黎少。”
他转过来看了我一眼,幽深的眸子略过我红肿的额头,转身步伐加快走进浴室,嘭的一声摔上浴室大门。
我惨笑一声,好像一点儿都不疼。
谁疼谁知道呢,反正大家都会装。
黎悯在里面洗澡,水声淅淅沥沥地传出来,我在浴室外面找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捏着纽扣的时候手都在抖,他洗了大概有十几分钟,走出来的时候见我整整齐齐站在那里,蓦地怪笑了一下。
“你还是不穿衣服比较好看。”
畜生!!!
我听到自己心里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黎悯对我脸上那受着痛苦的表情视而不见,自顾自擦着头发,身上还带着洗完澡的湿气。他的酒大抵已经醒了,一双眸子湿漉漉的,恢复了幽深的颜色,像是洗过炼过的黑曜石,黑的发亮。
我兀自笑得喘不过气来,有时候,真想撕开他这皮囊看看里面的灵魂有多不堪。
他上前,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一把扯裂了我的衣领,“穿好做什么,反正还是要脱的。”
有完没完!
我脑子那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嗡的一声断了,我一把推开他,忍着愤怒道,“你今天晚上到底要我怎么样!”
先是故意说遇到了祝怀,接着又冷嘲热讽我写在欠条上的字,完了又要我伺候,伺候到现在羞辱来羞辱去的,我跟条狗似的就差没摇着尾巴冲他吐舌头了,怎么,这样很有快感吗!
岂料黎悯完全不在意我这般发怒的样子,轻轻松松踩在我不堪一击的尊严上,“只说了不上床,没说不陪睡吧?”
视线略过我胸前被扯开的领口,黎悯又习惯性眯起了眼睛,“躺床上去,别让我第二遍。”
我气得直发抖,黎悯便笑得越愉悦,甚至拿捏了一把情人间才会用的亲密语调对我说着,“十三,钱还要不要了?”
尊严还要不要了?
我没回答他,身体却自己动作开了,顺着衣领的扣子狠狠一拽,扯开了衬衫,纽扣崩了一地,又脱去长裤,一言不发走到床边躺好,发着颤闭上眼睛。
黎悯笑了一声,走上来在另一边躺下,我很少在他房间过夜,有时候就算到了下半夜,做完事情我还是会回去自己的小房间睡觉,他突然留我过夜,我有点不习惯。
他在一边拿着手机遥控了屋子里的灯,灯光暗下来的时候,我一颗心也跟着落了下去。
身侧有人伸手将我揽了进他怀里,黎悯的手臂一点都不暖,甚至说可以有点凉,他与我身体紧紧贴着,我才感觉两人的身体都渐渐热起来。
空调温度很低,黎悯有这个习惯,睡觉时总是把温度调得很低,自己身上也常年半温不热的,我才知道小说里写的男主的胸膛温暖宽阔都他妈是骗人的,黎悯身材没有那么健壮,甚至偏瘦,好在肉都还是结实的,视觉效果上看起来甚至更勾人一点。
他单手抱着我,半边身子压在我身上,大概是太久没有和他有这种亲密接触,我觉得有些尴尬。
大家都在演戏,几分钟前还在互相恶心,几分钟后又跟情侣似的搂着睡觉,原来身体和精神是真的可以分开的,而且分开得那么彻底。第二天我醒的比黎悯晚,睁眼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他现在正处于要接手黎家产业的阶段,压力应该不小。我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九点刚出头,估摸着他刚走一个小时,我便跳下床,顺路扯了床单帮他重新换了一套。
一边换的时候一边想,我还真是自觉,晚上回来黎悯想拿这个刺激我估计都没法子。
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手机呼吸灯正在亮,我点开看了下,无数条短信息轰炸过来——
【祝贪,你今天怎么没来?班主任今天有事找你知道吗?】
【祝贪,今晚不给我消息你明天就把兼职辞了吧,您可以去做全职了!】
我看得头疼,挑了一条回复过去,【前阵子死了,现在刚活过来。】
信息发出去还没到一分钟,一个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我接起电话的时候,对面一个洪亮的女声传了出来——
“你知道昨天班主任有多可怕吗!你下午赶紧来学校!”
我压低了声音道,“我错了啊,我昨天没看手机……”
“论文写完了吗?”
“写完了,没来得及发给你……”
“那你下午来的时候把u盘带来,我给你拖到了今天下午,你最好现在就滚过来,要是来晚了老娘就要收拾行李跟你一块滚蛋了!”
我笑了笑,“小姑奶奶,晚上请你吃烧烤行不行!”
“屁的烧烤,我现在就想把你烤了!”
对面吼完直接挂了电话,我走到桌边把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一咕噜塞进了椅子上的单肩包里,换了身衣服就出门打车,冲进a大的时候司机都还在后头夸了一句——“好久没见这么热爱学习的学生了啊,我以前见了校门就往回跑呢。”
刚回到班级门口,我就被人一把捏住了肩膀。
程千绾站在那里,一见到我,柳眉就拧了起来,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还算快啊!过来跟我去办公室!”
我一边抓了把肩上快掉下来的包,一边说,“给我喘口气呗。”
程千绾理都不理我,到了办公室门口就推了我一把,“我先说好,记得低头,什么事都应着,不然你要是被劝退了,我也没办法帮你。”
我只能胡乱地应了一声,但我知道书不能不读,哪怕曾经有段日子我因为没钱暂时休学的时候,我也记着有朝一日得回来。
我不能不读书,我执拗地在证明着什么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想证明自己和酒吧里的她们不一样,我是大学生,我有文化,我只是……落魄了。
程千绾看了眼我的表情,叹了口气,随后替我推开了门,小声道,“班导?在忙吗,祝贪今天过来了……”
有人在里面没好气地应了一声,程千绾出来喊我,我便低着头进去,她在背后轻轻把门关上了。
于是楼晏临从一堆书里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薄唇拉了拉,冷笑道,“肯回来上课了?”
我上去把u盘放在他电脑边,低声道,“抱歉楼老师,这阵子一直没来学校,但是千绾她有把提纲都发给我,课业进度我也都跟着,作业做了没来得及交,都在里面。”
说罢又用手拨了拨u盘,示意他检查。
楼晏临又冷笑了一声,他年纪不大,和黎悯差不多,年纪轻轻能当上重点大学的辅导老师自然是天赋过人,听说还是出名的教授。
他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遍,“我以为你数着钱都忘了自己是个学生了呢。”
我嘶的一声倒抽了冷气,这家伙和黎悯关系不差,毕竟黎悯也是跳着级就轻轻松松考了个博士出来,目前挂着名号在a大,偶尔还回来溜达一圈找他谈点学术性知识。在我眼里两人就是臭味相投狼狈为奸,所以当有一天楼晏临看见黎悯把我按在楼道里揉来揉去的时候,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站在外面欣赏。
“怎么?最近又跟着黎悯鬼混?”他听我不回答,自顾自又接了一句。
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当上教授的啊?也对,和黎悯关系好的,哪个是好东西了?
我不想来学校很大一个原因,其中之一就是楼晏临。尽管我想要学习,但是每次一想到自己分配到楼晏临这个班里,总觉得令人膈应。
甚至每次来我都是躲着的,上他的课我永远坐在最后一排,宁可看不清黑板下课文人借笔记,也不想离他那么近。
逃课这几天,估计有好多帐能算,他大概脑子里已经想了无数种折磨我的办法。
我扯了扯嘴角,倒是反问了一句,“我能数什么钱?”
楼晏临没说话,拿过u盘插进电脑里读取,随后开始检查我的作业,我就在旁边干站着大约有二十分钟,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完成度还行,祝贪,我就问你一句,这书你还要继续读下去么?”
我说,“要。”
他说,“你和黎悯那点事儿我不去过问,毕竟大学生背地里做这种事情的不是没有,野鸡大学里有,重点大学里也一样有,都是人,你都陷进去了我也懒得劝你回头是岸。但是我是你班主任,我眼里你就是个学生,你这阵子缺勤率太高,你自己说说要怎么办?”
我有点心虚,“我作业不是……都完成了么?”
楼晏临重重敲了一下桌子,“祝贪,我不否认你有才能,所以我想在学业上拉你一把,你跟黎悯完事儿的时候能抽个时间看看国外公共行政管理吗?”
我面色煞白,我说,“楼老师,您口口声声把我当学生,又为什么还要提黎悯?”
这嘲讽的口气,当真是和黎悯一模一样啊。
楼晏临没说话,我退了几步,声音在飘,“我前阵子是去医院检查了,我怀孕了,然后又预约了手术,我昨天下午刚做的人流,抱歉,缺勤率不够我就去把几个难的课题做了把考核分补上,别的我也没什么,谢谢楼老师。”
拉开门的时候感觉手都在发抖,黎悯啊黎悯,你真是阴魂不散,你走了,你身边人一样缠着我,到底要我多难堪才罢休呢?
看着她摔门出去,楼晏临依旧面无表情,低头看了眼电脑屏幕,一排乱码在文档上,也不知道自己打了些什么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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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我下午两节课去上课的时候,给我们上社会学概论的老马打趣道,“嚯!祝贪来了啊!稀奇稀奇!哎呀快给马老师看看,长高了啊头发也长了。”
教室里同学都乐了,我说我也就一个礼拜左右没来吧,还能往上蹿个儿了啊。
马老师一向活泼,对着我笑眯眯道,“你可是我重点培养的,自然是不一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这么一算我们是几年没见了!”
我虽然开心了点,但是也听得出来他在变着法子告诉我不要偷懒,又严肃了表情道,“定不辱命啊马先生!”
傍晚下课的时候,周围一帮同学哄闹着出了教室,我总算有点自己还活着的感觉了,起码站在这里的时候,我完完全全是个大学生,程千绾拉着我的手说,“走,请我吃饭去。”
我说,“别太贵行吗?”
程千绾白了我一眼,“沙县小吃能吃穷你啊?要不我借你钱请我吃饭吧。”
我将包甩回自己肩膀上,“别别别,还是我请你,随便点。”
吃东西的时候程千绾手机震了一下,收到了一条消息,她点开来看了半晌,随后抬头盯着我,“晚上徐闻生日,在唐朝,你去吗?”
徐闻?我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这是哪个人,含糊道,“不是咱班的吧?”
程千绾冷哼一声,“岂止呢,还不是咱系的呢,隔壁金融那个篮球王子,绕了大半个系来我q上问你晚上有没有空,你要不要去啊?”
我愣了愣,“你认识他我又不认识他,不大好吧。”
程千绾眯着眼看我,“人家说你帮他送过午饭,非要趁这次好好谢谢你呢。”
什么时候送午饭了?我想了想还是说,“去吧,等下一块去挑个礼物,送完了坐一会就走,人家去唐朝唱歌肯定叫了好朋友,我都不认识多尴尬。”
程千绾没说话,我觉得她眼神有些犀利,能从我脸上烧出个洞来。
晚上八点,我和程千绾如约来到唐朝门口,徐闻正等在外面和一帮朋友抽烟,见到我来了一群年轻人都起哄,我上去把手里的礼物递给他。
“我和千绾挑了半天,去折扣店买了款男士香水,你别嫌弃。”我看了眼徐闻,他冲我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这么唐突喊你,还要叫你给我准备礼物。”
我摆摆手说没事,其实看见他在门口的时候,我都打算给完礼物直接走人了,但是现在一帮男孩子围着我们,一边笑一边起哄,“徐闻!你总算把人家喊来了!”
我和程千绾一路被人推推搡搡进去了包间,里面已经有些人在唱歌了,扯着嗓子一阵鬼哭狼嚎,我愣是没听出这歌原曲是什么,徐闻推了推我,冲我笑了笑,“你去里面坐着。”
坐了一会我就受不了了,也不知道从开始到现在到底是谁在唱歌,跟哭丧似的,于是我随手喝了两杯酒就借口喝多了要上厕所,起身走出了包厢。
洗手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脸居然有点的红,我心说这酒上脸这么快,唐朝老板良心发现改卖真酒了?
但我一转身,发现更令我震惊的事情在后面,楼晏临在厕所门口的拐角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出了学校他就没戴那副看着斯文的眼镜,随后伸手一把拽住我,说了一句,“真巧。”
我一看楼晏临就急了,他来这种场合,很有可能黎悯也来了,我说,“楼老师,现在已经放学了,您别拉着我……”
楼晏临没说话,拉着我推开了一间vip包厢的门,一阵烟雾冲我扑来,我皱了皱眉,他却不大不小地喊了一声,“看谁来了?”
这声音明显是对着黎悯说的,但是站起来的却不是黎悯。
我站在门口,黎悯坐在房间最角落,身边围着一堆妹妹,烟雾缭绕,酒味扑鼻,偏得他神情冷漠,人模狗样,相貌堂堂。
我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用力甩开了楼晏临拽着我的手,我冷声说,“楼老师,您管的事还真多。”
楼晏临走回沙发上坐着,没说话,似乎对于事情超出他意料的发展很感兴趣。
我扭头,看向中间站着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地算是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祝怀。”
祝怀站在那里,见到了我主动给他打招呼,视线像是放空了几秒,随后他回过身来,笑得咬牙切齿,“好久不见,祝贪。”
两年没见了。
我心哆嗦得厉害,站在门口进来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里面有人
第355章 番外篇·有些感情不得好死①[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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