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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 冬(番外)[1/3页]
鲜血渗出的刹那间,江川叔记忆起三十年前的大喜之日。那天晴风丽日,阳光照得新娘的红妆艳若朝霞。也是这么面对着,年轻的江川叔从初为人妇的英喜婶脸上看到的是美、是希望;他从心底里爱她了,尽管一无了解,从相亲到成婚只见了三面。
眼神呆滞,面容疲惫,触目的鲜血顺着脸颊蜿蜒下淌,流入棉衣领内------江川叔悚然一惊,手里的菜刀“啪”地掉在地上。他痛苦地捏紧拳头,狠狠捶向墙壁。彻骨的痛楚蓦地生出,眼泪涌出他的眼眶。他深深抽着冷气。
“痛!”英喜婶哀哀地说;她颤抖着,恐慌地缩着头,“痛哟!”
江川叔赶紧抹抹脸,把她扶坐在一把椅子上,帮她查看伤情。所幸只是用刀背磕伤,伤口不算太深,多敷上些药粉,很快血就止了。他又打来些热水,拿毛巾给她洗血,洗她刚才胡闹时弄脏的双手。
“你看你!还知道怕痛呀,自己给自己吃了多少亏!叫你别瞎想,别瞎想,总记不住。你还怕痛呢!看你吃多大的亏。”
“我是上帝派我来的。惩罚------”
“惩罚我。”
“------不是您!------坏人!”她尖叫道。
“好,好,你别激动,你对。不要怕,没坏人,坏人都跑了。”
她轻轻哼起来,拉着丈夫的手不放。听得真切,她哼的是《十恨歌》,呜呜咽咽的,叫人听得惨切。ιΙйGyuτΧT.Йet
屋子里一片灰暗,阴冷冷的,空荡荡的。堂上供台搁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中堂寿图上覆了好些神仙菩萨大位。三支紫红色看香粗若蜡烛,顶奉着神道们。几根牵扯蛛网的电线纵横交错,从房梁上垂下一根打结的线,悬了支黑油油的小灯泡。夫妻俩蜷在堂下两张并放的椅子上,一张椅子早没了靠背,可以更名为凳子了。风声愈刮愈响,冰粒砸得瓦面一片“叮叮”不绝。瓦缝间漏下许多冰粒,在屋子里的角落铺上薄薄一层。
“一恨呀我爹娘,爹娘无主张------”
泪眼朦胧中,江川叔仿佛又看见年轻时的英喜婶。十九岁的新娘笑吟吟地唱《十恨歌》给二十二岁的新郎听,谁也不为歌中那凄惨的故事伤悲,他们感觉到的是幸福。油灯如豆,夜中蕴满温馨气氛------
“二恨呀我兄嫂,兄嫂狠心肠------”
婚后过了两年,他们得了一个儿子。未养到满月,孩子就夭折了。英喜婶从此变得呆板了,私下里常不免偷偷摸摸搞迷信活动,被大队揪出来好批了几次,却并不回头。直到又过了两三年,艰难地怀上孩子,她才因为不方便而静生下来------
“三恨呀我的------强人!全是强人!抢了,都抢了!”
独子顺顺利利地长到十八岁上,是个体面的小伙子。在家里给惯蚀得跟皇子般,无比拔扈,他在外面却出奇地懦弱,常遭人欺负。高中毕业后,他也不找份事做,成天和街市上一群无赖混在一起。做父母的由着他,倒以为他自此威风八面,没人敢惹他了。有一回群殴,残了人,皇子让人栽了赃送进大狱。家里至此已被折腾得精光。
“朱买臣你丧天良,做了高官把贱妻忘!”
儿子进了牢房,英喜婶开始大张旗鼓地宣扬迷信,笼络信徒。这时没人批斗她了,连过问都不曾。她自称是文殊菩萨附体,法力广淼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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