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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番外)[3/3页]

  “帮我请假,我回去。别和他们说什么。”

  “多光彩的事!我早知道,没半个人同情,只会说活该!你们是做什么的呀?为什么要打你们?他有病没有?你没错他为什么要打,一个巴掌拍得响吗?说到最后,都是我们的错。长得丑是活该讨打;长得漂亮一定是偷人了——”

  春云并没有立即回家,随处转了转,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一会儿是丈夫,一会儿是女儿,还有那把匕首,那张着了色彩的肿脸。

  太阳有些烈,天空却晕乎乎地不见蓝。到处是嘈杂的声音,空气里蕴满了浓重湿闷的气息。一串铁片声响,是个卖鼠药的乡下青年。春云晃了一眼那一挂挂鲜红的药袋。

  家里有老鼠吗?保证一闻就倒!插翅难逃!

  她慌忙掉转头。

  “咔嚓咔嚓”,要正宗的剪子吗?看,随便一咔嚓,果断准确的两半,决不拖泥带水!

  仿佛看见喷涌的鲜血,她一阵晕。

  回家之前她又在一个小广场边坐了坐,迷登登幻想各种可能,每种可能都以丈夫的惨败结束。她心里畅快极了。しΙиgㄚuΤXΤ.ΠěT

  待进了门,她才发现包里有一把红柄剪刀和十包红灿灿的鼠药。她颤抖着用张报纸裹好去压在废纸箱下,心慌慌如同真害了人一般。

  她斜在沙发上。中午就她一个人的饭,她懒得去做,没半点味口。第一次他打她,她哥哥知道后跑来将了他一军,逼着他向她道歉,并且要他允诺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他什么也没说,拿了酱油瓶朝自己脑袋上砸去。她哥哥被他满脸酱汁的样子吓着了,知道这是个外表斯文的无赖,从此不再管这边的家事。娘家的人既不想看见这宝贝女婿,又不得不对他以礼相待。没人盼她去诉苦。

  连女儿也说讨厌见她一副可怜相,好象什么都懂的。女儿,是早恋了么?春云到丫头房里翻日记,她写日记的,并警告过爸爸妈妈不许偷看。日记本就在枕头边儿,黑衬皮上几枝扎眼的红玫瑰。

  “——家里静极了,象间墓室。要不就是打闹,乱哄哄的鬼们的一座坟——”

  “——真想快点儿长大,离开这里,有个象样的家跟他们两个说拜拜。多稀罕哪!有的爸爸妈妈很好就离婚了,他们这样子还不离,够笨的!真希望快离了,哪怕——”

  “——他说要待我一辈子好。哼!谁知道呢——”

  “——长大了我们结婚吗?可结婚一点儿也不好玩,我根本不想那些。我不喜欢结婚。他急得要哭了,特别可笑——”

  “——他一定要吻我,可我不想生孩子,因为他还很幼稚,连胡子都没开始长。我义正辞严地拒绝他,告诉他没门儿——”

  “——我妈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可我爸就是不喜欢她,谁叫她不好打扮呢!男人都喜欢妖精样的女人——”

  “——统统死了干净!烦透了!”——

  春云知道担心也是多余的,她做不了什么。回房躺下,头有些疼,她抚抚额,觉着有点儿烧。找片安定服下,她沉沉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日暮西天,屋子里暗暗的,该亮灯了;腹内空空的,她记起早过了晚饭时间,连忙出得房来。丈夫和女儿坐在餐桌边吃饭,还说着浅话儿。她扶着门框,约摸想起刚才做的那可怕的梦:她拿把快刀把他一点一点地切成肉片,骨头也剁成小段儿,鲜红的血流得到处都是,她的双手粘乎乎的,腥气令她作呕。她感到自己站在一片没人烟的荒漠里。

  “吃饭!”他朝她低低吼道,把她从荒漠拉回到眼前,“以为睡死了!”

  春云忙参与进去。女儿的脸上挂着不易琢磨的笑意,漫不经心地吃着她爸爸做的饭菜。壁钟“嘀哒嘀哒”地没有停止过声响,再就是他斯文的咀嚼声。

  到转点时,春云还没睡稳,是白天睡过头的缘故。耳旁有丈夫轻匀的呼吸声,嗅得那熟悉的体息,她小心地攀上手臂去拥抱住他。他懒懒地动了动。什么也看不见,她心里却填充起既伤感又甜蜜的奇怪感觉。多希望天永远别亮,这迷人的黑暗啊!她想象着他正温柔地听她说话,不觉啜泣道:

  “以后打的时候,记住别打脸,行吗?”

  夜静得可怕,只有隐约的车鸣应对她的祈求。

  2002.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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