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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1/3页]
成了小名人的秉昆买了辆旧自行车,算是奖励自己。
一天,他骑车上班时,另一骑车人从他前边横驶而过,结果他的自行车前轮撞上了那人自行车后轮。如果不是二人都反应快,同时刹车同时一脚踏地,那人肯定被他连人带车撞倒了。
那人回头看秉昆,分明想骂他。他认出了对方是蔡晓光,正欲开口说话,蔡晓光却像根本不认识他似的,一低头一弯腰,蹬着自行车转眼远去。
蔡晓光不可能没认出他来。又不是冬天戴着棉帽子和口罩,你看我我看你四目相对的情况之下,没认出来那才怪了!可蔡晓光为什么竟不理自己呢?
我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啊?秉昆一路往厂里骑着车,一路扪心自问。
他自省的结果是,根本就没做任何对不起蔡晓光的事!自己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更不会做对不起蔡晓光的事。蔡晓光即使算不上是自己的朋友,那也是在他走投无路之际帮助过自己的人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困惑而郁闷,从早到晚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秉昆正与老推销员在一家综合商店谈下个月的销售计划,厂办主任把电话打到了商店,要他立刻动身赶回厂里。他问什么事?厂办主任说你回来就知道了。完全是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
他问老推销员可能是什么事?
老推销员也猜不到,对厂办主任以那么一种大可不必的口吻打来电话,同样感到诧异。
秉昆蹬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赶回厂里,见老太太忧心忡忡地站在厂门口。
她说是市“批林批孔”运动领导小组的同志找他进行外调,接着又说:“你不必怕,在我办公室谈,我会一直陪你身边,但你可要句句据实回答,要对自己的话负责。”
秉昆的心顿时就乱了,怎么会有来头那么高的人找自己外调呢?要外调的又会是什么人的什么事呢?他一向对政治避之唯恐不及,很怕自己哪一天沾上边儿。在听唐向阳讲了那件改名的事以后,他更怕政治了,既怕又厌恶。从厂门口到老太太的办公室有一百多步,在那一百多步里,父亲、哥哥、姐姐以及与哥哥姐姐产生了亲密关系的冬梅姐和冯化成,一个个像电影人物似的从他脑海中徐徐移过。除了他没见过的冯化成是个面目模糊的男人身影,其他亲人的容貌都格外清晰,都忧郁地看着他,似乎都在用目光对他说:“秉昆,连累你了,我们也不愿发生这样的事啊!”
他心头如撞鹿,忐忑不安,认为肯定是自己的哪一位亲人在政治上出了问题。究竟会是谁呢?父亲绝不会!哥哥和冬梅姐也不会。那么……只能是姐姐呀!她做了一个“现行反革命”的妻子,这就注定了早晚会在政治上出问题啊!
姐姐,姐姐,亲爱的姐姐,你当初可是何苦啊!
秉昆在心里念叨着,机器人似的跟在老太太身后进了她的办公室,见有一个穿中山装、样子斯文的四十多岁男子坐在室内。
那人正喝水,放下杯问老太太:“他?
老太太点头,也坐下了。
那人将秉昆打量了几秒钟,面无表情地说:“他是可以坐下的。”
老太太也面无表情地说:“当然。”
那人说:“把椅子搬过来,坐我对面。”
秉昆就把椅子摆他对面,端端正正地坐下。ιΙйGyuτΧT.Йet
“近点儿。”那人的语调,像是一位严厉的老师,要开始对一名特别不喜欢的学生训话似的。
秉昆犹豫了一下,起身把椅子摆得离对方更近,近到几乎触膝的程度。他重新坐下时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正低头看报。
“看着我。”那人又说。
秉昆只得看着对方,那么近距离地看着一个陌生人,他感到别扭。
那人却不看着他,而是看着老太太,明显心存疑虑地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老太太头也不抬地回答:“我告诉他你是哪儿的,找他干什么。”
那人又问:“就说了这些?”
老太太这才抬起头,愠怒地反问:“你是在审问我吗?如果是,那你得回去重开一封介绍信再来,你的介绍信上可没写着可以审问我。”
那人愣了愣,随即讪笑道:“哪里哪里,你太敏感了,我只不过想让气氛轻松一下嘛。”
秉昆感到气氛比他刚进来时更压抑了,觉得口干舌燥。
那人从上衣兜取下笔,将记事本翻开,看着秉昆问:“你认识蔡儒凯吗?”
外调就如此这般地开始了。
秉昆一时口干得说不出话,请求允许他喝口水。
老太太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说:“桌边上那杯是为你凉的。”
秉昆一口气喝光了那杯水。因为对方一开口说出的不是自己哪一位亲人的名字,他七上八下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他说自己知道蔡挺凯是蔡晓光的父亲,也知道蔡儒凯是省里的一位领导,但从没见过,所以不能说认识。
“真的?”
“你要是信我的话那就是真的,如果不信随你怎么想好了。”
“你一次也没去过他家?”
“没有,我只认识他的儿子蔡晓光。”
“怎么认识的?”
“蔡晓光是我姐的朋友。”
“那么,当然也是你的朋友啰?”
“他不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都是一般老百姓家的儿女,高攀不上他那样的朋友。我认为,他也从没拿我当过朋友。”
“是你姐的朋友却不是你的朋友,这我就不太理解了。”
“世界上让人不太理解的事很多,我也有很多不太理解的事。”
“但是,他却帮你走后门调到了这个厂。你们不是朋友,他会为你的事这么出力?”
“是我求他的。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人也会求不是朋友的人。我们老百姓经常会这样,无非厚着点儿脸皮。我当时在木材加工厂走投无路了,他帮我,是看在我姐的面子上。有些人帮了我们一次忙,不一定以后就是我们的朋友了,对不对?”
到此时为止,对方还没往小本上记一个字呢,显得有些烦了,掩饰着端起杯也喝了口水。
老太太第二次放下报,往上推了推眼镜,也不看那人,一边把那张报纸放回报夹上,一边批评说:“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搞外调也要讲这一点。同志,你刚才的话是错误的,损害了我们厂的声誉。我们厂从不接受走后门的工人。一个生产酱油的工厂,谁犯得着托关系走后门进我们厂吗?市里的工厂分五级,木材加工厂和我们厂同属于四级厂,从一个四级厂调到另一个四级厂,完全符合正常调动的范围。蔡晓光只不过向我们介绍了一下他当时在木材加工厂的情况,而我们厂当时正缺少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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