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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3页]

  本系研究“阳明心学”的权威汪尔淼教授对周蓉十分青睐。汪教授北大哲学系毕业,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中国古代哲学专业学生,算得上是冯友兰先生的弟子。一九五七年,他被打成“右派”,此后一直默默无闻地在图书馆做管理员。八十年代初平反后,他出版了一部早前偷偷写就的专著《中国古代哲学思辨》,深入浅出地普及哲学知识,引起一定反响,于是名字抖落尘埃,浮出学界水面。

  其实,汪尔淼只不过是受到学界一批人的关注。一九八六年,古代哲学专业一如既往不受待见,甚至被认为是清谈之学、无用之学。形形色色的西方现代哲学流派纷纷介绍到中国,首先在中青年知识分子间的影响日渐升温,在大学课堂更受欢迎。此种情况下,汪尔淼的中国古代哲学课相当冷清,往往不过坐着数名学生而已。他似乎并未受到影响,即使面对两三名学生也照样情绪饱满,讲得有条有理。

  他还想培养自己的学术接班人。不知怎么,周蓉进入了他的考察视野。

  “考我的博士吧。”汪尔淼第一次到周蓉家做客时,落座没几分钟就直奔主题。那时周蓉已经结婚,她的宿舍很温馨。

  “可学您教的那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呢?”周蓉脱口问道。尽管微笑着,那还是让老先生窘态毕露。

  “这太不像你说的话了。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太让我意外了,我

  本以为……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汪尔淼平时很要知识分子的面子。“臭老九”咸鱼翻身,非但不臭了,分明地还开始吃香起来,老先生就更加顾惜自己的面子。那日的他似乎有点儿自讨无趣,说完一番大失所望的话,起身就走了。

  周蓉好生自责,反省自己对一位长者同事出言未免轻浮。几天后,她现身于汪尔淼的课堂。除了她只有几名学生,两名学生分明正谈恋爱,心不在焉,不时眉目传情,交头接耳。

  汪尔淼也不说他们,几乎始终望着周蓉一个人的脸,语调平缓滔滔不绝地讲。他将黑板一分为二,一边清清楚楚写出所讲内容的提纲,另一边一组一组对应着写出关键词。他的板书字体俊逸方正,很见功力。

  那日周蓉领略了什么叫学问扎实,什么又叫敬业。

  过后,她前往汪尔淼家拜访了一次。汪尔淼一家三口住在筒子楼内的一间屋,比周蓉的略大些,也搭了吊铺。汪尔淼每晩睡吊铺上,上面除了被褥还有一摞摞书。他的学问基本是在吊铺上“做”出来的。

  汪尔淼的老伴是从毛巾厂提前退休的女工,他们唯一的女儿“文革”中因为失恋患了精神病,刚出院不久。老伴和女儿睡双人床,以便照看女儿。

  周蓉意识到,学校对自己确实不薄,也更加理解一些同事为什么对自己心怀嫉妒,于是彻底原谅了他们。

  周蓉满怀敬意地向汪尔淼表示,愿意争取成为他的博士生。她对西方现代哲学的研究兴趣未改,但是听了汪尔淼的课,她对中国古代哲学也发生了兴趣。

  在内心深处,同情也是她郑重表态的原因之一。她觉得汪尔淼所开的课程具有悲剧意味,而他身上则具有悲剧精神。

  她是悲剧的通灵者,表态愿做他的知识与学问的传人。

  汪尔淼欣慰地说:“我左思右想过,觉得自己不至于失察看走眼嘛!周蓉啊,我执教的时间很有限了,说不定你是我的关门弟子。研究中国古代诗词歌赋或古代哲学的学者之中,优秀的女性学者少之又少,可谓凤毛麟角。从民国至今,能站在大学讲台上讲授古代哲学的女教授屈指可数。所以,很希望我的弟子中能有一位。如果你将来能站讲台上讲授中国古代哲学,此生所愿足矣。”他说得平平静静,如同自言自语。

  周蓉却听得大受感动,泪眼汪汪。

  从此,汪尔淼经常给她“开小灶”,她越发感到自己的浅薄,也越来越受益良多,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够用。她已正式开课,备课讲课用去了大部分时间,晚上还经常需要批改作业。汪尔淼对她寄予厚望,但成为他的博士生,那还是要经过一门门相关课程的考试,不是汪尔淼一人所能决定的事,自己不精读几十本书心中没底。况且,与蔡晓光之间的夫妻感情也需要好好经营。严格地讲,他俩也属于先结婚后恋爱的那一类夫妻。以前是蔡晓光对她单恋,婚后还是那样不行,她也得表现出自己的爱意来。

  她也真觉得蔡晓光值得自己深爱,他没有冯化成拈花惹草的毛病,作为话剧团导演更是难能可贵。

  她很忙。尽管忙得充实,有条不紊,但还是经常分身乏术。好在蔡晓光体贴她,让她享受到了婚姻的幸福。

  转眼间夏去秋来。有一天晚上,蔡晓光主动问:“快’十一’T,咱们也不回你爸妈那边一次吗?你离婚的事没及时汇报,结果闹出那么大一场风波。咱们结婚的事再迟迟不汇报,只怕你父亲永远不认我这个女婿了。”

  周蓉说:“我也在想这事。我已经告诉我哥和嫂子,他俩认为你是最佳人选。”

  蔡晓光很夸张地说:“别又让你哥替咱们担什么罪名,他要是因为咱们的事再受委屈,我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啊。”

  周蓉说:“是啊,我哥从小就替我担罪名,受委屈o我都当副教授了,他还差点儿替我挨了我爸一耳光。有时独自一想内疚得很,但咱俩还是别冒失地回去,这一两天我再去告诉我弟和弟妹,先争取到多数亲人的理解和同情,再与我爸摊牌。”

  蔡晓光说:“这些方面我是没什么主见的,只能做你的绝对服从派。”

  第二天,在甲三号院门外,周秉昆见到了周蓉。

  他说:“姐,都快忘了我有姐了。”

  周蓉说:“少贫嘴!我可忘不了我有个弟。”

  “姐,你气色很好哩,就是这辆自行车差点儿意思,连个铃都没有,太不安全了。”

  “我会小心骑的。”

  周蓉掏出五十元钱给秉昆,让他“十一”回父母那边时代她交给父母。她告诉秉昆,她已经与蔡晓光领了结婚证。

  秉昆说:“那这五十元我不代你给爸妈,你还是自己给吧。”

  周蓉说:“让你代我给爸妈是信任你,捎带探探咱爸的态度,看他对我和晓光结婚究竟能不能容忍。这是姐的重托,你要当成任务来完成,完成好有奖。”

  新婚的幸福确实让一度憔悴的周蓉又显得容光焕发,看上去也年轻了许多。

  周蓉说还要到图书馆去,说罢跨上自行车就走了。

  秉昆望着周蓉远去的背影,一时有点儿郁闷,甚至感到内心的种种不满。当年她逃亡般地远走高飞,自己这个弟弟和母亲担了多大的忧啊!如果不是她和冯化成双双卷入了政治事件,母亲断不会变成植物人留下后遗症!她悄没声地离婚了半年多,居然不告诉自己这个弟弟!不征求任何一位亲人的意见又闪电般结婚了,居然又给自己这个弟弟一项刺探父亲态度的任务!

  然而,他转眼一想到自己当初对郑娟的爱也是那么不管不顾,心中的怨气又消了大半。

  周秉昆当时也没精力生周蓉的气了,他摊上了着急上火求助无门的事。周秉昆没当上编辑部主任,原因在于邵敬文没当上杂志社社长。原来,上边派来了一位社长韩文琪,据说曾是省市一位大领导的秘书,后台很硬,比邵敬文大两三岁,也属年富力强之人。派来一位社长也就罢了,更不好的是,韩文琪对办杂志不仅外行还独断专行。他是理所当然的一把手,又仗着后台硬,根本不把纯粹的业务干部邵敬文放在眼里。他除了让邵敬文负责稿件,其他事一概不与商量,后来连发什么稿件也得由他拍板,不容别人有不同意见。邵敬文是修养极高的人,他很想得开,索性只当一位执行者,不再理论。周秉昆既当编辑又负责发行,眼看着发行量月月下滑,忍不住当面向韩文琪告急,直接指出了他的缺点。ιΙйGyuτΧT.Йet

  韩文琪说:“一把手总揽全局,如果你认为这是独断专行,那么证明你对规则规矩一无所知。”’

  没过几天,韩文琪调来了一个在水果罐头厂搞推销的男人,委以发行部主任之职。

  又没过几天,经韩文琪批准,发行部主任调入一男一女两名发行员,都是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的小青年。

  周秉昆私下对白笑川说:“看来咱们三个老人儿都得靠边儿站了,这是要改朝换代啊!”

  白笑川说:“你这话哪儿说哪儿了,绝不可再对他人言。你应当这么看问题——调来的新人多了,各部门发展壮大了,兼职少了,咱们的工作量也轻了,未尝不是好事。”

  周秉昆说:“我不信你的话是心里话。想当初只有咱们三剑客时,发行量曾经超过百万!自从这位社长来了,发行量掉下去二三十万了!你没看出来吗?他们亲亲密密、说说笑笑,显然关系非同一般哩!”

  白笑川说:“进了咱们编辑部,那就等于以后吃定了事业编制这碗饭。如今各企业单位都处在转型期,就算曾是铁饭碗的企业单位,估计以后日子也不怎么好过,有的企业都开始拖欠工人工资了。在这种情况下,你有权力一句话就可以把亲朋好友或亲朋好友的子女招进来,让他们从此吃上事业编制这一碗踏实饭,你会不帮忙吗?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这句话你没听到过?有些人把咱们这儿当成了一只筐,专为他们解决实际需要,而且是个挺好的筐。发行量如何了人家不在乎,你着哪门子急呢?就是由一百余万掉到了一二十万,加上广告收益,那也还是可以把十几个人养得舒舒服服的。只要有些人需要,政府倒贴钱,咱们这份杂志也能活下去。你以后睁只眼闭只眼,揣着明白装糊涂,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尽心尽力做好就是了,其他任何事都别管,更不要顶撞领导。要学咱们邵敬文,明哲保身吧!”

  白笑川想了想,接着苦口婆心地说:“你可千万别把师父的话当成耳旁风。我们现在寄人篱下,要学会韬光养晦。对于你,重要的是争取当上编辑部主任,这才是正事。这还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如果你能当上编辑部主任,邵敬文那主编就能当得省心点儿,顺心点儿。如果别人当,可就两说了,也许他待不下去。他是主编,没法儿跟你说这些话,明白?”

  自那日后,周秉昆开始夹起尾巴做人,不再摆创刊人资格,简直可以说做到了逆来顺受,忍气吞声。

  接着,韩文琪又调来了一男一女两名编辑。男的是轴承厂的宣传干事,女的叫何雯,是两年前本省师范毕业的学生,当过一年小学老师,辞职后在社会上漂了一年多。

  韩社长介绍她:“有颇为丰富的社会经历,群众接触面广,爱好文艺,当我们《大众说唱》的编辑肯定会很出色。”

  何雯起初对秉昆这位编辑部代主任挺巴结,经常套近乎。不久,秉昆觉得不对劲儿了,她那不是巴结,也不是一般的套近乎,而是对他有特别的“意思”。

  一次,编辑部就他俩时,她笑嘻嘻地说:“昆哥,我还没主儿呢,你认识的好男人多,帮我找个对象呗!”

  秉昆敷衍地说:“成啊,我会留意的。”

  下班后,她非要等着秉昆。秉昆无奈,只得与她一块儿走。

  走着走着,她挽住了秉昆的胳膊。挽着就挽着吧,女同事挽着男同事的胳膊走一段路,也不算太岀格。

  不料,她说:“其实你又何必帮我找什么对象呢?我觉得你就挺好的。”

  秉昆猛地甩开她的手,厉声说道:“我想,你是知道我已经结了婚的。”她满不在乎地说:“那又怎么样呢?如今离婚不再是丢人的事了,哪天我陪你看一场新电影《谁是第三者》,开开窍儿。”

  秉昆非常生气,骂道:“无耻!”

  何雯先是莞尔一笑,转瞬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啪地扇了秉昆一记脆生生的耳光,转身扭扭搭搭地离去。

  秉昆一想不对劲儿,她那一记耳光,似乎是扇给背后的什么人看的。他回头发现发行部主任和两名下属正看着呢,他们显然刚从小饭馆出来。

  第二天,有关《大众说唱》编辑部代主任周秉昆新来的女编辑何雯言语轻彳兆、蓄意调戏的流言散布开来。周秉昆就算浑身是嘴也辩不清了。

  向谁去辩呢?与何雯辩吗?那后果岂不是吹她一口气、落自己一身灰吗?周秉昆只有将耻辱和窝囊吞咽下去,闷在心里。

  白笑川和邵敬文私下问他究竟怎么回事,听他说了,二人一时沉默不语。

  周秉昆费解地问:“我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已婚男人,值得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引吗?”

  白笑川说:“你要知道,她和你一样,也只不过是普通人家子女。后来在社会上混出了些能耐,成了地道的’社会人'。她到底混出了些什么能耐,我也说不大清楚,反正据说能耐不小。以她这样一个女'社会人'的眼光看来,你周秉昆还真值得她下一番功夫勾引的。这话不中听,我是你师父,你多担待。你想啊,你哥是文化厅副巡视员,你嫂子是高干女儿。她父亲不在了,她母亲那也是三十年代初的老党员、老革命。尽管离休了,人家毕竟属于全省老资格的革命前辈。有什么个人要求,省市两级领导都要给面子的。你嫂子本人呢,人家是重点大学招生办的,也当副处长了吧?”

  “我不知道,没问过。我和我哥我嫂子都回父母那边时才能见到,平时不大见面。见了我也不可能问那些,那太古怪了。”

  “估计已经当副处长了。你姐也是副教授了,在北京的姐夫又是名气不小的诗人。这一切,对于一个女’社会人’是多么丰富广泛的关系哩,社会关系是’社会人’这一种人形蜘蛛的网。蜘蛛没有网可怎么活?'社会人’只有将社会关系这张网织得大大的、密密的,才能活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心想事成。那何雯就算拆不散你和郑娟,与你有一腿她肯定也愿意。”

  那时,秉昆还不知道他姐又结婚的事呢。周秉昆说:“我怎么以前就没有遇到过什么’社会人’呢?白笑川问:“你说的以前指什么时候?”

  周秉昆说:&"'文革’结束前吧。”

  白笑川想了想,点拨说:“爱徒错矣。那时也是有的,只不过品色不同,道行不同。那时的中国人表面看起来都是单位人,都有单位管着。没有单位的,叫社会闲杂人,由有关部门管着,所以个体的社会能量都不太容易发挥出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许多人都得找靠山、抱大腿、托关系、走后门。女的为了实现愿望岀卖姿色,男的为了达到目的背叛友谊、落井下石,都属于另一种’社会人’的勾当,只不过表现不同罢了。为师看来,’社会人’大体分为两类。好比’盗亦有道’,一个’道'字,便将盗划分成了两类;好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个’道’字,也将爱财的人划分成了两类。有一类’社会人’是目的主义者,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另有一类’社会人’其实并不坏,甚至可以说还是古道热肠、助人为乐的好人,他们也有自己的社会关系网,网丝连着的也都是好人。徒弟,师父我便是后一种’社会人’……”

  白笑川等于为周秉昆上了一堂社会关系学启蒙课,秉昆很爱听,忘了自己的屈辱和隐恨。

  他说:“我认为,我姐太应该请你到大学里去做一次讲座了。大学生们也很有必要听听你讲的内容。”

  白笑川说:“好哇,只要你姐看得起咱们搞曲艺的,我遵命。”

  邵敬文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拍拍秉昆的肩,叹口气,只说了几句话:“秉昆啊,你更不好过的日子恐怕要来了,咱们三人在《大众说唱》的美好时光也许成为历史了。

  邵敬文一语成谶。没过几天,周秉昆代主任的“代”字去掉了,却

  不是成为主任——成为主任的是何雯。这下周秉昆苦了,他组的稿件十之七八遭她“枪毙”。为了不让杂志社内部的矛盾公开化,他还不便越级直接呈送给邵敬文看。

  不久,邵敬文要求调走,到一个区的文化馆当了馆长。正处级干部当正科级馆长,属于高配屈就。

  邵敬文走前与周秉昆和白笑川喝了一次酒,他表示太对不起他俩了。他俩都表示理解。

  邵敬文说并不担忧白笑川以后的处境,白笑川再过几年该退休了。他担忧的是周秉昆,如果他在杂志社实在待不下去了,那可如何是好?

  白笑川向他保证,有自己在,绝不会眼看着别人挤对秉昆装没看见,他自有主张。

  白笑川的主张也很“社会人”,甚至可以说很江湖。

  一天午休时,他进了韩社长办公室,将椅子搬到社长桌前,大大方方地坐在对面,横担一腿,不停地晃着那只脚,说几句吸一口烟斗。

  他说:“韩社长,我要当面向你谏一言,言字旁右边一个’柬’字那个谏,这个谏字的意思是不怕冒犯。你听明白了,我可没说’斗胆谏一言’,向你谏一言,我白笑川胆量绰绰有余,谈不上什么斗胆不斗胆的。”

  韩文琪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立刻发作。

  白笑川说:“咱们这杂志社,那也就是一个处级单位……罢了。咱们这杂志,那也就是一个满足大众偏爱的刊物……而已。附带着,为曲艺工作者们提供一块发表原创作品的园地,不是任何一级政府的机关刊O这话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可是我看你并不明白,将咱们这儿当成了一座风水很好的山头,拉帮结派,排斥异己,剪除功臣。我是副处级副主编,你也只不过是一正处级社长。咱俩之间,级别上仅差毛线那么细的半级,你看你跟我说话时扎起的那架子,如同跟低你几级的下属说话似的。你有必要那样吗?在这么一个离真正的官场很远、属于椅角昔兄的处级单位,你将权力看得那么重有意思吗?玩弄你那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小把戏,不觉得枉费心机吗?”

  “你!……”韩文琪腾地站起来。

  “要发火?劝你先忍忍,我的话还没说完昵,待我把话说完你再发火也不退。或许,听我说完下边的话,你反而会觉得发火对你实在没好处……”

  白笑川说完,叼着烟斗盯着他冷笑。韩文琪觉得白笑川的冷笑有种

  破釜沉舟的意味,缓缓地坐下了。毕竟当过多年秘书,想想该克制一下的时候,他还是有一定克制力的。

  “在曲艺界里,我起码算儿子辈的。尽管是儿子辈的,在省里市里那也称得上是一个人物。可你算老几?你重孙子辈的都够不上。在曲艺界你排不上辈,整个一外行!刊物发行量直线下降,你他妈的没事似的,就知道往里招关系人,讨好送情。你别以为你靠山硬我奈何不了你,我扳不倒你还治不了你吗?如果我预备下个小本,每天监视你的言行,听到你一句不正确的话就记在小本上,逮着你一次不符合一把手身份的行为也记小本上,几个月后我就能记满一本你信不?劝你还别不信。只要善于上纲上线,掐头去尾,正确的话我也能把它记成对现实不满的话。这一招是我五七年后特别是’文革’中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只不过没试用过。如果我在你身上试用,从明天起你心里不会一点儿都不别扭吧?你以为甲三号的人都拿你当个人物吗?实话告诉你,现在讨厌你的人多了!”

  韩文琪确实急了,满脸堆笑说:“老白,白老师,前辈,你看你这是干什么呢?你误会大了!邵主编他是自己想走的哩,我怎么留也留不住啊!你和小周你俩在我心目中不但是功臣,还是咱们这儿的宝,我怎么会舍得赶走你俩呢!”

  白笑川笑道:“你也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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