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七章  人世间 首页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

第七章[2/3页]

  没看出我在开玩笑?你还信以为真了。”

  “白老师,咱们不开玩笑了,免得再互相误会。你就直说吧,你有什么想法?需要我怎么支持?看我,只顾聆听你的教诲,都忘了给你沏茶了……”

  韩文琪忙不迭地起身沏茶时,白笑川说:“不必,我出了你的门就立刻能喝到自己杯里的茶了哩。你抽空儿把我这报告批了,那就是对我的最大信任了。不是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是你好我好社里好大家都好的事……”

  他把几页纸放在桌上,特低姿态地弓身而退。

  韩文琪很快就批准了那份《关于促进曲艺事业深入人民群众之中的项目报告》。按照那份报告,杂志社成立了演出活动承办部,白笑川任主任,周秉昆任副主任,有自主招人权,但不占杂志社的事业编制指标,并允许刻公章、挂牌、租办公室、设专线电话。总而言之,白、周二人仍属编辑部的人,每月由编辑部开工资,但那个部门必须每半年向社里交一笔创收费。交够了,享有经济自主支配权。

  这是一个较复杂的申办过程,要跑不少部门,盖许多公章。几乎没用白笑川操心,韩文琪亲自出马,很快就办成了。

  他为什么如此热心呢?一者,白笑川和周秉昆两个邵敬文留下的“死党”,从此便可少在他眼前出现,眼不见心不烦,他能实现社长主编一肩挑的夙愿了。二者,白笑川和周秉昆以自己的能耐为杂志社创收,对包括他在内的杂志社每个人的钱包都有利,何乐而不为呢?三者,国家鼓励事业单位人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做得好的、带头的会被领导视为有改革新思路的干部。倘再能给上级主管部门带来福利,则大有提拔的可能。

  白笑川和周秉昆两人趁热打铁,加紧张罗,很快便让一切按部就班地有了眉目。在讲人情的中国,他俩也不得不奉行任人唯亲那一套。国庆他姐所在的肉联厂优化组合,减员增效,他姐因身体不好,常请病假,成了内退员工,每月仅发给最低生活保障。秉昆得知后,主动找上门去,把国庆他姐招到了演出活动承办部。

  事先,白笑川问:“跟你什么亲戚关系啊?”

  秉昆如实相告,并非亲戚关系,虽是朋友的姐,但两人的友谊不同一般。末了,他说:“求你了!”

  白笑川说:“咱俩能定的事,何谈求不求呢?就让人家来吧,也等于替国家减轻负担嘛。招面临生活压力的人,我支持。”

  国庆他姐去上班了,无非每天把屋子收拾干净,预备好开水,接待一下来人,做电话记录之类的事。由肉联厂碱水池里洗肠子的女工,倒成了坐办公室的文员,国庆他姐知足得不得了。

  秉昆又问白笑川:“给她开多少钱呢?”

  白笑川说:“你看着办。如果咱们挣得少,那也只能往少了给,跟人家摆明情况,请人家谅解;如果咱们挣得多了,那就应该往多了给,别亏待人家。咱俩做主的部门,收入分配上既要讲多劳多得,又要讲共同富裕。”

  白笑川这师父对秉昆真是好到家了。一天,他又说:“我得有个助理。我这人爱忘事,带队演出,记着这事忘了那事可不行。我认识的人,哪一位家里的生活现在都比一般老百姓强多了,他们的儿女也都有较好的工作,他们的三亲六故不必我来照顾。我的助理由你来招,也要本着帮助底层人减轻生活压力的原则,给多少钱还由你来定。”

  于是,秉昆将赶超他妹妹也招了去。那姑娘护士学校毕业后一直找不到稳定工作,在家里都快闷出病了。

  一九八六年,高考仍然被形容为千军万马过的独木桥。城市并未实际增加就业面,人口却比七十年代增加了几成,考不上大学的高中生成了待业青年。家中儿女多的父母只能自己退休,解决一个儿女的就业。各类中专毕业的学生的命运也强不到哪儿去,他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城市里乱窜着找工作,而城市像不堪重负的骆驼,夜里静听似乎能听到它疲惫的喘息。谁也不知压倒它的最后一根稻草会是什么,但谁都觉得它快撑不住了。

  居然能帮好友的姐姐和妹妹安排一份工作,这让周秉昆对权力产生了无比的热爱。

  那一时期,他经常感慨地说,权力真他妈的好啊!

  然而,发给国庆他姐和赶超他妹的钱是白笑川向朋友们筹到的。白笑川却胸有成竹,信心满满。他一召集,省里的市里的曲艺界人士纷纷响应,多是男士。白笑川意识到了,便又发展了几名歌舞团的女演员。

  生活好的年头普罗大众对娱乐的要求水涨船高,生活压力大的年头他们对娱乐的要求也分外强烈。白笑川和周秉昆赶上了机遇,他俩的角色其实也就是当年文艺界人士“走穴”的穴头。

  挣钱的事谁会往后缩呢?白笑川一挥手,各路演艺豪杰跟着走。一场“走穴”下来,他们也就分个二三十元最多五十元而已,但若来劲儿地走,积少成多,那笔钱就很可观。

  一年后,周秉昆居然攒下了一千多元。当年,人们梦想的最高金钱指标也只不过是成为万元户。

  秉昆向白笑川借了二百元,以一千六百元的价格在接近市中心的一条小街上买了一处苏联房——看上去年头不短了,却还算周正。有小门

  斗,窗外有小院子。地基并没怎么下沉,窗框下沿离地面一米多高呢。一大一小两间屋,进门是厨房,左边小屋,前边大屋。灶台是水泥的,刷了油漆,木板地,铁皮房顶。家具齐全,拎包就可以入住,入住了就可以生火做饭。

  说是“买”,严格来讲叫“兑”。当年但凡像点儿样子的居民住房的产权,都归各级房管所。只有光字片那类房产所不稀罕登记的住宅,才有实际性质的买卖之说。兑房现象民间较常见,即一方出钱,拥有对方的居住权,年限由一方出钱多少而定。一千六百元在当年是数额挺大的一笔钱,秉昆买下的是永久居住权,起码协议上是如此写明的。

  秉昆率一家四口看房子时,郑娟里里外外出入几次后,不敢相信地问:“归咱们住了?”

  秉昆肯定地说:“是的,永远。”

  郑娟一转身,当即哭得稀里哗啦。

  聪聪奇怪地问:“妈妈,你哭啥哩?”

  郑娟哭得连“高兴的”三个字都说不完整了。

  楠楠则小声说:“爸,我爱你。”

  秉昆听了,心中一时暖流澎湃,百感交集。楠楠的话由郑娟或聪聪来说,都不至于让他鼻子发酸。

  “爸也爱你。”他动情地抱了一下长子。

  那时,他觉得自己如同提前实现了几个五年计划,率领妻子和儿子进入了共产主义,自豪感油然而生。此前,他一直视楠楠为郑娟的儿子,一想到楠楠是“棉猴”的种,心里还会极不舒服。楠楠惹他生气时,其不舒服与嫌恶没什么两样,尽管他在生活中从不偏爱小儿子而亏待大儿子。

  “爸,我爱你。”楠楠从没对他说过如此温暖的话。此话似乎是由楠楠之口向他传达的神谕,驱除了他心灵中某个死角的黑暗。

  从他口中说出的“爸也爱你”四字,又似乎是他自己的誓言。“视同己出”这个词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不容易。

  自那日起,当秉昆再跟郑娟说“咱们大儿子”这句话时,才真的是在说他们共同拥有的一个儿子了。

  一家四口入住后,秉昆和郑娟的愁事随之而来。

  请不请几个朋友到新家热闹一番呢?

  不请吧,朋友关系上太说不过去。怎么住上好房子了都不告诉一声啊?他们一挑理,没话可解释呀!

  请吧,对朋友们的刺激是不是太大了呢?他们的家可都是又小又不像样的家啊!春燕两口子受到的刺激会小些,“人民大浴池”已改名“红霞洗浴中心”,不再属市商委了,政府部门与直属企业彻底脱钩。脱钩前,因为春燕一向会来事,上层路线走得不错,几位领导大发慈悲,一块儿帮了把劲儿,终于让她梦想成真,在筒子楼里分到了二十几平方米的一大间屋子。虽是筒子楼,没厨房,却有暖气,冬天不必为取暖操心,可省下一冬的煤钱。秉昆和郑娟都认为,春燕和德宝两口子即使羡慕他们美好的新家,那也不至于羡慕到受刺激的地步。国庆和赶超则不同了一一赶超和于虹接盖出的那个小小的家由于占用了消防通道,还是被拆了。他们也像国庆两口子一样,搬到哪儿都住不长久。疯涨的房租和物价,迫使他们几乎每年都换房东,孩子也得随之转学。转来转去的,原本挺聪明的孩子学习成绩也差了。无论国庆家还是赶超家的日子,都越来越陷入了无可奈何的穷愁之中。他们家与秉昆的新家相比,简直可以用足以令人愤怒的差距来形容。设身处地替他们一想,秉昆和郑娟都不敢也不忍刺激他们。

  秉昆决定先不主动告诉好友。如果他们从别处听说了,非要来家里做客,那时再议。

  郑娟同意秉昆的决定,但夫妻二人又得面对第二件犯愁的事。秉昆曾对国庆说起过想要“买”房子的打算,也曾告诉过赶超。

  国庆当时立刻说:“如果你们有了新家,太平胡同那处地方千万给我留着。”

  秉昆说:“你们怎么可以住那儿去呢!”

  国庆说:“那儿怎么了?你和郑娟住了多年,我和吴倩为什么不能住?你们是一家五口住过,我们一家三口当然也可以住。那附近的小学还是不错的,就这么说定了啊。如今在离市区更远的地方租那么一处地方,也得三十多元了!”

  国庆说过的话,赶超也说过。

  都是好友,太平胡同的住处究竟该让哪一位好友住呢?秉昆夫妻俩左右为难,晩上躺在被窝里也讨论,睡前达成的一致,一早醒来又变了。

  最后还是秉昆做出了决定,通知赶超一家三口及时住过去。国庆他爸的退休工资比赶超他爸多十几元,在两个朋友之间他也不得不搞平衡。经由那件事,他有些理解别人为什么说平衡的艺术是一门学问了。

  郑娟对新家爱惜到了无微不至的程度,窗子总是擦得明明亮亮,地板的木纹刷得清晰可见,春夏秋三季煞费苦心让小院里开着花,切菜时案板下垫着抹布,怕震裂了锅台四边光滑的水泥。

  一天,她对秉昆说:“咱们住在天堂一般的家里,爸妈却住在光字片的破土屋里,我住得越来越不踏实。”

  秉昆说:“把爸妈接过来住一阵?”

  郑娟说:“我正是这个意思。”

  郑娟这个周家的功臣非但从没居功自傲,还处处按好儿媳的标准自觉要求自己。在周蓉、秉义和冬梅面前,她内心一向有文化上的自卑,往好之又好的方面来做方能抵消一小部分自卑。

  秉昆就回父母那边去说明意图。

  母亲却说:“我哪儿也不去,神宫仙府也不去,一天也不离开这儿!我一走,那狐狸精还不率领一群小狐狸把这儿给占领了呀?”

  秉昆说:“你们小儿子住进新家了,做父母的怎么也应该去看看吧?”于是,周志刚代表老伴来到了小儿子的新家。

  郑娟说:“爸,你和我妈住过来,你们老两口睡小屋,我、秉昆和你两个孙子睡大屋,无非再添张单人床让你大孙子睡。”

  周志刚说:“那怎么行?楠楠都快是小伙子了,再和你们睡一个屋里不成体统。”

  郑娟说:“那我、我妈和聪聪三个睡小屋,你、秉昆和你大孙子睡大屋。”

  周志刚说:“那你们小两口还算两口子吗?不是长久事,不可以。”

  他仔细地查看了锅台四周,以专家的口吻评论道:“这水泥抹得太有年头了,居然一道裂纹都没有,用的八成是当年小日本修碉堡的那种水泥。他们当年从国内运来的,投降后留在东北不少。咱们中国人只知道用,也不分析分析、研究研究,看人家是怎么造出那种水泥的,咱们中国人太缺心眼了!”

  秉昆说:“爸,先不讨论水泥。”

  周志刚说:“你们以后一定要恩恩爱爱地过日子,要不对不住这么好的家。我年轻时做梦都想给老婆孩子这样的一个家,一辈子快过完了也没实现一一你们真的赶上好时代了!”

  他要单独和小儿子说几句话,秉昆就跟在父亲身后出去了。

  在门斗旁,周志刚看着小儿子说:“我很髙兴,你这辈子提前熬出头了。你妈的话你也听到了,就算你和郑娟的孝心尽到了吧。”

  那时,他目光里满是慈祥。

  哥哥和姐姐经常能享受到父亲那满是柔情的目光,秉昆则少有那等殊荣。他的头脑中倒是保留着这样的记忆,即使父亲嘴上说着“让我稀罕稀罕我老疙瘩”之类的话,并将他置于膝上时,目光往往也还是会望向哥哥或姐姐。那时哥哥或姐姐总是埋头于各自的事,并不在乎父亲的关注。

  周志刚又说:“你从小到大,爸没怎么夸过你。怕一夸,你反倒出息不了啦。看来爸是对的。今天爸要当面夸你一句,秉昆你终于出息了。爸得承认,你能出息到这一步,是爸没想到的,爸觉得没必要再为你操心了。”欞魊尛裞

  听完父亲的话,秉昆想哭。不是被感动得想哭,而是又被父亲的话翻腾出了始终压在心底的一种憋屈。

  忽然有一天,街区房管所来人通知郑娟,那房子的原始房主从苏联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回到本市,要落叶归根了,所以那房子必须腾给人家。房管所的人和郑娟那么说时,楠楠也从旁听到了。秉昆下班后,郑娟一说,秉昆岂敢拖延?第二天上午就去了房管所。

  周秉昆说:“那房子我已经买下了呀!”

  人家说:“你的意思应该是把那房子兑下了,可与你立字据的人不是原始房主啊,他无权把房子兑给你嘛!”

  周秉昆说:“可你们房管所认可了我们之间的协议,做了过户登记的呀!”

  人家说:“那位经手的同志是帮忙的,不是正式工作人员,根本没经验,已被辞退了。”

  “你们说那原始房主他早干什么来的?他怎么二十多年里从没在本市露过面?我但凡有他一点儿信息,也会找到他与他本人交易呀!”

  “这你不能怨人家,从前人家不敢回来,有那心也没那胆啊!一回来还不立马被当成特务抓起来啊?

  “那那,那我的一千六百多元钱算怎么回事啊?”

  “是啊是啊,是一大笔钱。所以,你首先要赶快腾房子,人家原始房主十月底必须住进去。你要赶快找到二房主,争取把钱要回一些。能不能要回一些,那完全是你个人的事,与我们房管所没什么关系。”

  房管所明明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可人家一口咬定与房管所“没什么关系”,秉昆就没辙了。一九八六年,普通人还没有多少依靠法律维权的意识。而且,法院根本不会受理普通人告政府部门的案件——这点儿常识秉昆是有的。

  他只能暗暗叫苦。

  那个与他签协议的人蒸发了一一对方是白笑川朋友的徒弟的朋友,白笑川当时听到了那处房子要“卖”的信息,完全出于好意介绍周秉昆认识。既然是师父的关系,周秉昆当然百分之百信任,不承想竟遭到了杀熟一刀。

  无奈之下,周秉昆告诉了白笑川。白笑川一听也急了,将朋友责骂了一通,发动自己广泛的人脉撒网似的寻找签协议的人,最终的消息是那人肯定不在国内,离婚后出国了。有说那人去了新加坡的,也有说去了泰国的,还有说去了越南的。

  白笑川着急上火,嘴上也起了泡。他问周秉昆:“你不会怀疑师父从中拿了好处费吧?”

  周秉昆说:“那怎么会!”

  白笑川内疚地说:“师父再就只能说对不起了,借你那两百元你别还了,就当你我的钱都打水漂了吧,师父再帮你挣!”

  秉昆本想说“但我往哪儿搬啊”,眼见师父唇上急出了泡,没忍说出来。

  郑娟对秉昆却毫无抱怨。十之八九的妻子,这种情况下难免会责备丈夫办事不周。郑娟却百般安慰,只说就当花钱买教训了吧。她想,应该先去问一下赶超夫妻想不想搬家?如果赶超夫妻想搬到别处住,那么他们可以再搬回太平胡同。

  秉昆便买了罐头糕点之类的东西,去赶超家试探口风。

  赶超请了事假,在家照顾于虹。

  于虹指着赶超说:“我差点儿没被他害死。”

  赶超说:“所以我将功补过,请了事假服侍她哩。”

  都是结了婚有孩子的人了,又是老友之间,没什么遮遮掩掩不好意思的一一原来,赶超有一次马虎没戴套,致使于虹又怀孕了。于虹自己也大意,怀孕三个月了居然没察觉,等到有了明显反应方知不妙。如果不“做”T,那么就意味着超生。一旦超生,不仅单位要受罚,春燕这位一把手要做检讨,于虹的工作都将不保。一九八六年,计划生育实行到了第九个年头,城市对于超生几乎零容忍。于虹不敢冒险将孩子生下,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是违心地接受了堕胎手术,结果造成大出血,险些一命呜呼。

  “前些日子郑娟来串门,我还跟她说过想不在这儿住了呢,让老婆孩子住这么差的地方,我作为丈夫和父亲太没面子了。可现在这情况哪儿敢折腾呢,看来还得继续住下去。于虹得多吃点儿有营养的东西补补身子,把预备租房子的钱花得所剩无几了……”赶超如是说。

  于虹就宽慰他:“别说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我又没挤对过你。秉昆和郑娟一直让咱们白住,每月往少了说那也能省下二十多元吧?几年内不许考虑你那面子问题!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三口都健健康康的。秉昆,我说得对吧?”

  秉昆只得说:“对,很对,非常对。”

  赶超问:“还让我们白住?”

  秉昆反问:“这用问吗?”

  赶超不再看着秉昆,轻叹一口气,仰起头,将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眯成缝,冥想般地说:“我要是有十个像你这样重情重义的老友就好了——一个是你哥那种当官的,官越当越大,权力越来越大,我一提与他的关系,别人对我也另眼相看;一个是你姐那种喜欢啃书本做学问的,我一提你姐名字,连我自己也显得有几分学问了3一个是龚维则那种穿警服的,但要比派出所所长官大点儿,区公安局长那么大就行,就不担心受欺负了;再一个是法院的,起码得是’老太太’那样的老资格的庭长;还得有一个是大医院的院长,看病方便;万元户也得有一个,时不时地借笔钱方便;剩下几个我的要求就不高了,性格合得来的,能经常聚一起热闹热闹,叙叙友情的……”

  秉昆说:“我这种呗。”

  赶超说:“对,你这种也不能少啊,少了生活不就没意思了?”

  于虹挖苦道:“你想得倒美,做你的大头梦去吧!”

  赶超和秉昆就都笑了,于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秉昆离开太平胡同,一时觉得无处可去。天色尚早,不愿回家,拿不出个解决方案,他觉得无颜面对妻儿。妻儿肯定都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带回好消息呢。赶超提到他哥周秉义,这让他将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希望寄托在了哥哥身上,决定求助于哥哥。他在拖拉机厂周围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个多小时,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拖拉机厂的俱乐部早已不放电影了,论米租给做各种小生意的个体商户了。他想进去转一圈,见里边太嘈杂,摊位离摊位很近,有的地方近得只能容一人通过。这个摊位杀鸡宰鸭剖鱼剁骨,旁边的摊位就是卖儿童服装玩具的,给人一种荒诞怪异的印象。他没往里边走,在头道门内二道门外的地方买了盒烟。那儿以前用铁栏杆隔成了两个检票口,如今铁栏杆拆了,租给卖烟卖冷饮的To通过做合法生意赚钱终于被承认是正当的了,这让不少城里人如大梦初醒,忙不迭地抓住机遇当起了“摊爷”“倒爷”“手艺爷”,而不论是私人的还是单位的一切能租给他们的地方,没有

第七章[2/3页]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