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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2/3页]
运的了,咱家竟出了两个,观音菩萨太照顾咱俩了,真让人都愿意相信迷信了!”
秉昆说:“因为咱们两家有观音菩萨特别偏爱的人吧?你妈是那样的人,我爸也是。贫富先不论,我爸和你妈走时都没遭罪,这也算是人生的好结果了。咱俩这辈子,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做好人。为了两个儿子和爱咱们的亲人,必须的。”
他这么说时,不由得想到了国庆和赶超,心里一揪似的痛了一下。自己的哥哥姐姐很出息,嫂子和姐夫也非寻常之辈,自己没收入了才可以心安体闲地继续度日。进步的父亲是军工大厂的保卫处长,他对自己将来的命运不再有什么担忧的了。向阳通过上大学改变了命运,很有前途。德宝和春燕也可以说起码混出个人样了。就说很不幸的龚宾吧,因为有龚维则那么一位做派出所所长的叔叔,也比成千上万的精神病患者境况强多了。秉昆不止一次在街上见到过衣不遮体、肮脏不堪、不知走失了多久的精神病患者,派出所所长的侄子却绝对不会沦落到那么凄惨的境地。听国庆说,他们那一片的派出所所长不但拥有幸福之家,把三亲六故也照顾得好好的。所长的父亲生病了,住院出院都有单位的小车接送,还都争着派车。可老友国庆和赶超两家,父母都是普通工厂的退休工人,姐姐们做知青时,两位老友家的日子反倒挺好过,因为她们不但不挤占家里的床铺,还都能往家里寄钱。她们拖儿带女地返城了,国庆和赶超不得不租房挑门单过了,并且常常为姐姐们的生活困境干着急上火却帮不上忙,脸上也很少有笑容了。“贫贱夫妻百事哀”,吴倩和于虹也再难有水灵点儿的时候。如果他俩各家都有一位科长处长的,那情况也会大为不同。现实地来看,二十年内他们两家都不可能产生一位科长,他们的穷亲戚中也没有。他们的儿女即使有当科长的造化,从年龄上算也得二十年后啊。这二十年内他们可怎么办呢?他又想到了自己与他们之间的老友关系,都不过四十来岁的人,互相结下友谊也只不过是十几年的事,彼此称“老友”实在有些夸大其词。“老友”之称,正是由国庆和赶超开始的。他很清楚,他俩那么界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很怕有一天会失去这种友谊。因为在偌大的人世间,除了几位感情深厚的朋友,再不会有人在他们急需帮助时伸出援手,而他和德宝两口子以及唐向阳所能给予他俩的帮助却又那么有限……
这么一个夜晚,在与妻子躺在外屋的小炕上聊起观音、命运与好人等话题的时候,秉昆不是因自家的状况而是因两位老友家的处境忧虑了。
郑娟问:“怎么不高兴了?”
秉昆说:“不是啊。”
郑娟追问:“有心事?”
秉昆说:“没有啊!”
郑娟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肯定有,不告诉我就不行!”
她习惯地伏在他身上。这习惯在她胖了以后中断过,现在体型基本复原便再接再厉了。她十分清楚,这习惯自己很享受,对他更是莫大的享受。
他问:“你什么时候偷偷跑出去洗澡了?”
她说:“趁你、妈和聪聪睡午觉那会儿,用的是沐浴液,为你,滑溜不?”
他抚摸着她说:“滑溜,还是去的春燕那儿?”
“不花钱,春燕还提供洗发液、沐浴液,干吗去别处呢?香不?”她挑逗地在他身上晃动不止。
他在她白哲的乳沟那儿闻了闻,微闭上双眼说:“香。”说罢搂住了她的腰,把她稳定在自己身上。
“你还没说心事呢。”
他就讲了自己刚才所想。
她说:“你不是帮他俩了吗?”
他说:“那恐怕不是常事。哪天我们的公司办不下去了,国庆他姐和赶超他妹妹可怎么办呢?”
她说:“你睁开眼。”
他就睁开了眼睛。
她说:“你那么想是不对的。现在不是都主张往前看吗?往前看的意思那就是——好比咱们和国庆、赶超两家人,好比所有光字片的,不论男女老少都站在脏水洼里,不是水不太深,没不到腰以上吗?不就是水很脏淹不死人吗?左看看没边,右看看没岸,倒着走退不到有干地的地方,有人说都别转身,也别左看右看的,一齐往前看,我们保证只要大家一齐往前走,前边就不再是脏水洼了,那咱们就瞠着脏水随大溜往前走呗!有人说往前看总比连说这种话的人都没有强吧?”
“你信那种话吗?”
“干吗不信呢?不信又能怎么样呢?如果不信不是就根本没希望了?所以信比不信好!信就是像我这样,该快活就快活。不信就会像你这样,明明并没走到绝路上,却老是想明天眼前必是绝路了,结果该快活的时候也不肯快活了。”
“但……”
郑娟不容丈夫说下去,她用白软、丰满的乳房堵住了他的嘴。
自从离开了那幢苏联房,两口子做爱的次数大为减少。住到地下室后只做过两次,都是妻子主动的,显然是为了抚慰他的消沉和父亲去世的悲伤情绪。那天晚上,他除了不高兴,还因为一个可疑的人在家门外的出现而深感不安。
那可疑的人好长时间再未出现过。
秉昆接送楠楠上学放学几次后,楠楠坚决不许他继续接送。他也觉得自己过于小心,草木皆兵了。靈魊尛説
夫妻二人和楠楠已经不再担心,秉昆看得出,妻子处心积虑地要在今夜快活一番,首先是为了他。
她挑逗他。她实际上属于这样一类女子,即使自己毫无挑逗之念,任何一个男人与之肌肤相亲之际,都是很难止于爱抚而无下文的。
她让秉昆根本不可能沉浸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伤感之境,他立刻变成了草根阶层的登徒子,只想与妻子不负良宵。
一番爱意满满的饕饗大餐之后,妻子背贴他的胸怀,沉静而眠。
他搂着她,仍无困意,又想到了与妻子有关的几件事。
刚刚入住那幢苏联房后,有一天晩上,他心情愉快地牵着她的手去市内的繁华街区散步,那是他的一大夙愿。他忽然站住,仰脸朝着一个方向看呆了一一在一幢俄式老楼的二楼小阳台上,一位穿着浅粉色睡衣的女郎正在俯视行人。
她推了他一下,笑道:“魂儿还在不在了?”
她从不介意他在街上多看漂亮女性几眼,也从不放过戏谑的机会。
他红了脸,说自己欣赏的其实是那幢美观的楼房和阳台。
她说:“是很漂亮。”
他说:“我发誓,有一天要让你住进差不多的楼房,要让你也能站在漂亮的阳台上看行人。”
她很认真地问:“也穿那种颜色的睡衣吗?
他说:“随你。”
她又问:“有一天是什么时候?”
他说:“将来,不久以后的将来。信不?”
她高兴地说:“信,当然信!”
搬入地下室后,他最怕的就是自己的誓言被她提起,哪怕是不经意地提起。
她从没提起过。
他以为她是怕伤了他的自尊心,自己这么一想自尊心便已严重受损了。他试探着想从她口中套出真实想法,结果得出的是截然相反又毋庸置疑的判断一一她完全忘记了对那幢有漂亮阳台的楼房的记忆。
他为国庆的姐姐和赶超的妹妹安排工作前,跟她商议,她也强烈希望参加工作。
他说:“那不好办吧?谁来照顾妈和聪聪呢?”
她与春燕妈聊过自己的想法,春燕妈愿意成全她。
他哄她:“工作会有的,肯定会有的,而且会是你十分喜欢的工作。我发誓,不久的将来,我一定能让你的愿望实现,信不?”
她高兴地说:“信。”
以后,她就再没提过要出去工作的想法。
秉昆对妻子有了新的认识,他觉得她是很少见的一类女子,只要承诺是她完全信赖的人做出的,她就可以靠着承诺达到幸福状态。即使那些承诺半真半假、并无兑现的可能,但只要郑重其事,她便备觉幸福。只要有一个个承诺,她的幸福状态便可持续。她要求兑现承诺的意识特别淡薄,几近于零,似乎认为承诺是一回事,兑现是另一回事;只要做出承诺的人自己并未声明收回承诺,那承诺便确确实实存在。而新的承诺,又会让她自然而然地忘记前一个承诺,正如他刚刚向她承诺要与她相亲相爱地再活一百年,她便幸福无边地偎在他怀里睡了过去。他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却庆幸有她这样一个容易满足的妻子。国庆和赶超都曾向他抱怨过,他俩的妻子常常迫使他们做出承诺,随之便会因不能兑现而唠唠叨叨别别扭扭,而秉昆却从没有过这种烦恼。她总是自觉地以自己目前的生活去比照她在太平胡同的生活,丝毫也没有不幸福的理由。
想到她这种贤惠善良天真喜乐,他不禁吻她的肩,也不禁觉得在这么一个夜晚,在这么一个家中,在不凉不热温暖适度的小火炕上,搂着这个叫郑娟的散发着沐浴液香味的滑溜溜的女人,自己肯定是共乐区最幸福的丈夫。他已经受到她严重影响方面他愿意幸福着她的幸
福,一方面却又本能地认为幸福不应该仅仅如此,所以他也在抗拒她的影响。在本能的排斥与不知不觉的接受之间,他时常很是纠结。
秉昆曾以妻子郑娟为原型创作了一段相声,名曰《伟大的公民》。他想象自己是一位国王,子民们全都是郑娟这样的,而大臣和谋士们只要出谋划策,证明他不愧是一位好国王,并由他择机向全国宣布,子民们便都兴高采烈,而他则如鱼得水……
白笑川看了后,小手指挠着腮帮子说:“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这样吧,再请个比我水平高的人来替你把把关。”
于是邵敬文便出现了。
邵敬文看后,五指轻点着桌面说:“相当有趣。”
他一听笑了。
不料邵敬文又来了一句:“也相当反动。”
他的笑难以迅速从脸上收拾干净,只剩下难堪了。
邵敬文接着说:“既然要听我的意见,我就不能当着君子说假话。秉昆,我不是指你本人反动,我是指这个段子太黑了,黑色幽默的黑。你的主观创作动机肯定是出于娱乐人的目的,但太容易让人产生过度联想。一旦成为作品,客观效果与主观动机背道而驰,这也是常有的文艺现象,这一点你一定要考虑O不是仅供参考,作为朋友,希望你务必考虑。”秉昆虚心地点头不止。
白笑川说:“敬文,你看能否抢救一下,改成’伟大的妻子’如何?”邵敬文沉吟着说:“世上固然有伟大妻子,但她们往往是做出了伟大之事的妻子。这相声中的妻子,并没什么伟大之处,伟大从何说起呢?还是个黑。”
秉昆说:“改成’可爱的妻子’呢?”
邵敬文说:“又太一般化了,没有什么可寻思的了。”
白笑川说:“改成’我那奇葩老婆’怎么样?印在节目单上,估计会让观众对表演有期待。”
邵敬文说:“这命名有点儿意思,但不是改了题目就完全不黑了。内容的黑是根本性问题——秉昆你能不能把妻子的精神往雷锋精神上靠一靠?那这个段子的思想进步性不就突显出来了吗?雷锋是主张在生活上向低水平看齐的哩!”
秉昆诚心诚意地说:“我试试。”
邵敬文说:“改好了,先找两个人预演几次,别急着正式演出。一定要通知我来听一次。作为朋友,这个段子我还是要替你们把关的。”
秉昆改了三稿,亲自担任逗眼,请一位特善于捧眼的相声演员和自己搭档,劳驾邵敬文听了一次实际效果。
邵敬文听罢,严肃地说:“笑川老师,秉昆,我的主张是,这个段子,咱们自己就把它毙了吧。一经表演,更黑了。那是种化不开的黑,咱们对党对国家都是心很红的人,干吗演这类让人产生误解的相声呢?”白笑川就说:“那由我来决定。秉昆,我得毙了它,你不许怪我。”秉昆虽有几分不服,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从南方不体面地回来后,他自己也意识到,那样的相声如果在南方公演,肯定就真的撞在“反自由化”的枪口上,他哥便无法明批暗保了。
秉昆一家搬回光字片住,街坊四邻颇有闲言碎语。
有的说,岀息了的儿女未必就能让父母得益。周家的大儿子很有出息,女儿也算出人头地,那又怎样呢?周志刚退休后不是照样住在光字片的老屋子里吗?上医院不是得由众人轮番去背吗?从医院回来不是坐着平板车吗?不是最终死在早前自己脱坯砌的火炕上了吗?
有的说,他家没看出多么有出息的就是秉昆,虽然由工人变成吃事业饭的人,还成立了个公司,却也不过就是组织了一些耍嘴皮子逗人一乐的遗老遗少,东赶场子西赶场子的角儿,挣钱是多了点儿,身份上还不如工人受尊重。娶了个老婆,好看倒是挺好看,像小民窖烧出的白瓷廉价瓶,说精不精说傻不傻,可人家小两口不是过得整天乐呵呵的吗?不正是这个没太大出息的小儿子让父母得了不少济吗?
还有人说,谁家的儿子如果能像周秉昆那样,才算没白生白养。儿女好不好,最终要看父母沾光没沾光……
那些话都是春燕告诉秉昆的,她听她妈说的。她认为秉昆会爱听,其实秉昆听了心里非常光火,他讨厌街坊四邻议论自己家,尤其讨厌他们以不敬之词对妻子说三道四。
不久,周秉义弄出了好大的响动。他们工作组联合有关部门端掉了一个南方人在A市非法制售音乐带、影视带的黑窝点,对音乐带、影视带审听审看,发现问题严重了,不但有精神污染,还涉及政治民族宗教问题,有些还是从国外夹带到国内再非法复制。最终,他们大张旗鼓公开销毁,并把整个团伙依法判刑。
周秉义受到了表扬。
秉昆出了口恶气。他们稳住意念,按兵不动地静观了两个月风向,一转眼已到八月中旬,觉得平安无事了,正策划着走穴路径和步骤,德宝家出了丧事——德宝的老父亲去世了。
德宝老父亲死得很苦,出出进进住了几次院,朋友们自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其实那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德宝两口子为老人家的病花了不少钱,不但把多年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全掏光了,还东一笔西一笔欠下了些债。老父亲的丧事刚结束,德宝就和春燕吵翻了,闹到要离婚的地步。春燕主张把德宝母亲送回吉林农村老家他小姨那儿,他母亲的娘家人只有他小姨了。老姐夫过世了,妹子照顾一下老姐是应该的。这样可把住房租出去,用以还债。德宝勃然大怒,骂春燕太没良心,不配是共产党员。他质问,那不等于老爸尸骨未寒弃老妈不养吗?妹子照顾老姐符合亲情,儿子弃母不养该当何罪?他说自己倒插门的多年里,对春燕父母是如何如何好,为春燕家出了多少力干了多少活,春燕断不该良心大坏。
秉昆买了车票,第二天就要率队出发——这次是广东东莞市通过省文化厅主动邀请。香港和台湾商人在那地方开办了不少加工厂,工人以北方农村青年为主。他们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秉昆他们的演出公司,派专人找到省文化厅联系,为的是让北方农村青年们在遥远的南方听到乡音,欣赏喜闻乐见的北派曲艺,体会老板们的良苦用心。他们相信,这些来自北方的农村青年日后必能爱厂如家,踏踏实实为厂里干活。
秉义对秉昆说:“你看人家港台商人都很懂政治,连这样的事也要先找政府部门,表明人家心目中特别尊重政府,你应该学着点儿。这次你们要组成最有实力的演出班子,带最好的节目去。我也要派文化厅的一位干部陪你们去,帮你们打开北派曲艺在南方的表演市场。此行对你们意义重大,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德宝气愤地来找秉昆,前脚刚走,春燕后脚到了。她泪如雨下,口口声声要求干哥替她做主,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主要是干哥把他俩捏鼓到一块儿的,现在他俩闹离婚干哥也得评出个是非。两口子都声明非离不可,德宝已住回他妈那儿,实际上夫妻开始分居,一段婚姻似乎已经走到尽头。
秉昆只得去找白笑川,请他亲自带着弟兄们南下。
白笑川听说了德宝两口子的事,深表理解,爽快地决定亲自出马,并说他正想考察一下南方的表演市场。
送走了师父和弟兄们,秉昆把德宝和春燕分别请到家中。依他的想法还要找来国庆和赶超,郑娟明确反对,说那可不好,两口子都特要面子,又都是党员,夫妻关系裂痕,还是尽量不让党外人士知道为好。
秉昆说:“我也不是党员。”
郑娟说:“你不同。你是她干哥,长兄如父,相当于家长。”
秉昆觉得她的话也对,就没惊动国庆和赶超。
清官难断家务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秉昆听后,认为矛盾是表面现象,问题的焦点是因为德宝他爸的医药费报销不成。德宝他爸退休前是糕点厂的,工厂快倒闭了,根本拿不出钱来给他们报销。
德宝说:“秉昆你清楚的,咱们哥儿几个都是拥护改革的。咱们年轻,本指望改革能多少带给咱们点儿利益,哪承想改成了这!”
秉昆叹道:“所以号召工人阶级要咬紧牙关忍住阵痛啊!”
德宝看着他愣了愣,气闷地说:“我忘了,你已经不是我们工人阶级的一分子了。他妈的,真不知还会怎么个痛法!更不知这阵痛会有多长!”
秉昆也不挑他话中带刺,同情地摇摇头。
春燕则在干哥面前哭诉委屈,她说自己这党支部书记兼经理多么多么不易。上边断奶,自负盈亏,自己脑子里整天只有一个字,那就是“钱”。一个大众洗澡的地方每月靠收澡票能收进几个钱呢?算上退休的三十多个员工,如果到月底发不出工资和退休金的话,她这经理那就没脸当了。创收创收,大众洗澡的地方怎么个创收法呢?她亲自招进了几名按摩女,带来了新气象,可有关方面勒令她限日辞退,认为有低俗涉黄之嫌,搞得她在员工眼里特丢面子。
她说:“干哥,我的主张不是上策,也不是中策,可在我这儿也没什么上中策呀!儿子上中学了,如今供一个学生花钱多,德宝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父子俩一看着我笑,我就知道又要伸手要钱了,心里紧张。从家到单位,从单位到家,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钱字!现在又欠下一屁股债,我做梦都梦到有人上单位催我还钱。背着一屁股债过日子我太受不了啦,只怕哪天会精神崩溃了。”
因为两家关系亲近,不同于一般街坊,春燕没哥,确实挺把他这个干哥当回事,更因为若不是春燕为光明安排了一份工作,不但光明没了人生出路,自己和郑娟也必将愁得整夜睡不着觉……
秉昆对春燕是有特殊感情的。要不是郑娟坐在旁边,他会以某种肢体语言向春燕表达怜惜的,比如亲她一下,抱她一会儿。
送走春燕,秉昆吸着烟,握着笔,面对几页纸托腮凝思,似乎要进入曲艺创作状态。
郑娟奇怪地问他打算写什么。
他说要想出解决春燕两口子矛盾的办法来。
郑娟积极参与意见,当晚夫妻二人商量出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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