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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 兄(番外)[2/3页]

  。若论快乐,恐怕没人可以和老五比去。跟村上喜好察言观色而后胡编乱派的女人们说的那样,我们的老五表现得比他自己结婚还乐呢!这也是伯父伯母乐意见到的。

  那天夜里,我玩得蛮晚才被爸爸迫着回家睡觉。当时,世新和一个同学在后小房里谈聊。在伯父的旁敲侧击中,世新送走了同学。但回转后,夜深了,他还没入洞房的意思。当然,大家小心地取笑了他。我就是在莫名其妙的傻笑中被爸爸拉回家的。

  爸爸回家与妈妈说起那个同学,产生的疑问是:世新就是和这个同学的妹妹有那意思吗?我迷迷糊糊地想:他是不快乐的——他是不快乐的——他和她就将睡在同一张床上了——但他并不有快乐过呀——他喜欢那个人的妹妹——他不——她也没有笑过,不是吗——

  (四)

  她也没有笑过!第二天想到这一点时,我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不止是我发现了这点,大家都注意到这不大正常的现象了。

  “是不是世新惹恼了她?”妈妈偷偷地问爸爸。

  爸爸点点头,说:“我看有可能。我要找世新谈谈。”

  不知道爸爸有没有找大哥谈过。那会儿,只有爸爸是可以和他说上些话了。假如他们真能好好地谈谈,我相信,事情是能解决好的。表面上,也并没有使人担心的糟糕情况出现。暗下里,这个家庭决不平静呢!

  难道就为新婚之夜受了大哥的冷待,梅芬就要从此收藏起她的笑容?她生长得一点儿也不古板,从她第二天一早起床就开始麻利地收拾家务的姿态上看,她不是个受过骄惯的女子。由那一天起,她从没作出慵懒和矫情的模样。尽管她极少有笑容,大家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的诸多可贵之处。她从不同人嚼舌根儿,得闲时的喜好是一个人坐着编毛衣,所以大哥的毛衣便永远能穿新的了。至于那些毛衣会否令大哥感受到大嫂无言关照的股股暖意,我们就无从得知了。大家总在世新面前盛赞梅芬,世新反应甚微。我想,他还念念不忘那个老同学的妹妹呢!我们严守秘密,都怕这事给梅芬听了,会令她不快甚至痛苦。她又向来不问问谁有关世新大哥的往事,只在丈夫毫无热情的目光中一味沉默地打理着家务。

  我们敢说,梅芬收拾出的那个家,在整个小镇上都是最整齐、最洁净的。那会儿,谁不叹世新走了大运呢!

  婚后第三天回门,世新再推辞不得,只能和梅芬提了红鱼去。

  他们回门后又过了几天,腊月里,下了第一场大雪。我抱着暖壶依着妈妈坐在火炉边儿,妈妈纳着爸爸的一双鞋底儿。爸爸很高兴地从伯父家回来,见了妈妈就说:“好了!好了!这不成了吗?两个人总算在一起了!”

  “是吗?”妈妈怔了会儿,旋即笑着说,“这个,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不是问了世新的。这回他脸红了,对我笑了,笑得很难为情,”爸爸说着,脸也好象红了。

  “说什么呢?”我问。

  “小孩子,什么都问。多嘴!”爸爸喝斥我;但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我想,问问世新大哥就明白了。“两个人总算在一起了”就令爸爸妈妈如此高兴,可他们两个不是早在一起了吗?

  几个月后,已是春暖花开。梅芬嫂的身体明显发生了变化,我听妈妈说梅芬嫂怀上孩子了。我又感到大家的高兴相当夸张。可贺自是可贺,但似乎不值得太过看重。我以为,长成后的男人和女人一旦睡到了同一张床上,那女的自然而然就会产生出孩子来。为什么会那样,在我是玄奥的。所以,怀上孩子是不可避免的。我真的不知道会有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因为当时在我的周围是不曾听说过的。

  梅芬嫂好象有些腼腆起来,虽不作笑,脸色却很好看。她开始编织五颜六色的孩儿的衣裤鞋袜。另一个,世新大哥的脸色想当然也活泛了不少。他和梅芬嫂在一起时,往往话是少的,梅芬嫂半垂着头脸织毛衣,他坐在一边儿望望远处,又望望梅芬嫂。这样静坐的机会也不多,她有家务,他有新开张的副食店,只在黄昏后回到家里,两个人才可能坐下来呆一会儿。

  外人从他们的看来十分温馨的气氛中看到的尽是美呀妙呀,我倒总认为不可思议。怎么我看见的多是无奈的叹息和憋闷的沉默呢?那是多么难受的拥有啊!大哥皱眉沉思着,努力维持着僵化的氛围;大嫂机械地牵引着绒线,眼光一下也不曾从针尖上移开过。他们谁也不愿先开口说话,好象等着对方主动搭理,又好象拒绝有所问答。

  他们的言语,便渐愈稀贵了,产生得极其吝啬,吝啬得罕见。除了不得已而说的几句话,他们俩从不会多说半句,更不谈放啰嗦点儿了。

  教人纳罕的是,我若去了,他们是愿意说些放的,只是分别跟我说起。原来梅芬嫂也是有许多话可说的,说出来委婉得很,很得体。她和我笑,我方觉得她是个蛮好的女人,配得上我们的世新大哥的品貌。

  “大嫂,孩子几时出世呢?”我看着她的腹部问她。

  她羞赧地笑了,垂着眼睑说:“没着呢!你猜猜,大嫂生男孩儿还是生女孩儿呢?”

  “这个么——”我看看大哥,他牵动嘴角笑了笑;我便问,“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喜欢女孩儿?”

  “你猜呀!问这个做什么?”

  “喜欢怎样的就生怎样的呗!不是心想事成吗?”

  “真滑!”她假嗔地对我说,有意识地瞟了大哥一眼。

  “大哥喜欢男孩吧?”我立即问大哥。

  大哥呶呶嘴,含笑说:“都一样。”

  他的声调有点儿漠不关心的意味。梅芬嫂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大哥注视了她一回,忽然也眼睛潮了。我不敢留下,赶紧跑回家。我和妈妈说,怎么看怎么觉得大哥和大嫂在一齐别扭。

  “你知道什么?你看是谁配不上谁呢?”妈妈可笔地问我。

  “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我说,“不是那方面。反正,说不清,别扭。”

  一些时日便又过了。临在“五一”节上的那天,我见到大哥,眼睛有点红肿,悲戚掩饰不住地洋溢在神情之间。他早早关了店门,提了一瓶酒来我家里,找我爸喝酒。爸爸正好在家,赶紧让妈妈去炒了几样下酒菜。我凑在桌子边儿,爸爸和世新大哥的谈话都让我听知了。

  大哥是第一次这么详尽地讲到那个女子——同学的妹妹,是如何可爱,又是怎样地可怜。他一点一点回忆着当初的恋爱的美好,眼泪情不自禁地一滴滴滑下面颊。我都被他感染得泪眼朦胧的。

  “是不是,明天她就要——”爸爸迟疑地问。wωω.ξìйgyuTxt.иeΤ

  “是的,”大哥含泪望着爸爸,无限感伤地说,“她要嫁人了,就是明天。”

  “看你!”爸爸大度地说,“人家总不能不嫁人吧?迟早的事,你该料到的。别太伤心啦!不成她会等你十年八年的吧?你又不能给她个结果。她嫁哪儿去了?”

  “武汉,那一直是她的梦想。她热爱大都市的生活,她也该去——”

  “慢着慢着,”爸爸武断地截住大哥的话,“你说什么?她一直梦想嫁武汉去?那她没有嫁给你的心思啰?”

  大哥愣住了,惶惶地盯着酒杯。

  “可能吧,有可能——”大哥说,“不过,也有可能——”

  “哈哈!憨儿子!你发的哪门子痴?我们都以为——得了,你再别提她啊!这种人,我还真瞧不起!让她嫁去大城市吧!她不是白耗了你这么几年吗?傻子!来,干一杯,忘掉她!”

  爸爸举起了酒杯,和大哥缓缓端起的酒杯碰了碰,两人一干而尽。

  以后,大哥象解脱了不少,只是面对梅芬嫂,他还是原先的那个他,不苟言笑,缺少热情。然而,忧郁已淡化去了,他重变得精神抖擞。不久,伯父伯母把家分了,多半是为世奇对合居的不满。家是分了,仍在一个大屋里共居住着。

  年底,伯父愿意借钱帮大哥盖起了新房子,这无疑是令大家都很高兴的举措。

  这时,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已经满百日了,是个女孩子。

  (五)

  按说,孩子也有了,生活也稳定得很,他就该一心一意对待这个家了。乍看起来,大哥已经这么做了:工作勤勤恳恳,小店张罗得蛮火的,有得赚;日常生活细节中,没什么不良嗜好,少占烟酒,也爱洁净;对孩子表现得钟爱适度;对梅芬嫂——唉!对她恐怕是很难有大的转变了。倒不能说不好,而是疏淡和相敬得不象年轻夫妇。

  没有打情骂俏,只有心不在焉;没有甜蜜的呼唤,只有无味的理应;没有深情的凝视,只有忧郁的顾盼;没有激情的拥抱,只有理智的相对;没有风花雪月的滋润,只有吃喝拉撒的骚扰;没有上浮的感觉,只有下沉的体会;没有热情,只有冰冷;没有憧憬美好的大愿望,只有回味悲凉的小意图;没有喘息的爱情,只有咆哮的欲望。他们在索然无味地应付式的各种义务中维系着小小的家庭,让外人看见的只是它的不太丑的外壳。

  逐渐地,这就成了他们那个家的固定影像了。时间一长,习惯成自然,没谁会对此产生任何疑问,就连我都见惯不怪了。我敢说,他们若果有所改变,大家反而是要惊奇的。我们一家人对他们夫妻二人的良好祝福,也终在时光的流失中隐褪了。也许本当如此,也许只能如此,说到这些,爸爸和妈妈总不免相对苦笑。

  我的理解,在一截截的光阴中变换着不同的诠释。我知道了,有些东西是我永远也不能真正理解透彻的。

  他们的儿子是婚后第三年出生的,那一年的另一件大事是世奇结了婚。一俟世奇的媳妇生了个儿子,伯父的心便也操持完了。从那以后,他们家好象就和大喜大庆挥手告别了,再没一件可激动人心的事发生。日子开始由漫长的平淡一缕一缕地绞成,直到伯父伯母相继过世,世奇不要再和哥哥家来往了。生活的意义,难道不是累积财富,一方面显示自身价值(社会学的定义:财富与人生价值是成正比的),一方面遗泽子孙?大哥的多半心思从此都用在了货物与货币之上。短短的几年内,他已成为兄弟们无可争议的楷模。

  他还是从前的那个他,坦诚、直落,待人有礼、周到,不托大,不骄纵,全不象世奇的乖张可厌。意外的是,世奇和他的老婆倒处得蛮融洽,一对不识愁滋味的小夫妻。这也常令大哥羡慕。他即不言明,我足可从他一当讲起老五夫妻就暗浮笑意的脸上看出来。我盼望他能在感悟中调整一下自己,好好地去爱梅芬嫂。

  可他对梅芬嫂依然故我。梅芬嫂在打理家务和抚育孩子的责任感中成熟了,却更缄默了,更少笑了。村上的人们却都要相信梅芬嫂是个幸福的女人,他们认为她憨,说她憨人有憨福。

  我细细留意观注了梅芬嫂几次。她脸上没有怨意,口中没有怨言,然而心里是不是也没有任何怨恨呢?

  可惜这个疑问一直没从我嘴里放出过,尽管有好多次机会可以当面问梅芬嫂。不曾想时光竟是这般匆忙地奔离着,转神儿我从高考落榜的阴影中走出来已过五、六年,该是考虑自己婚事的时候了。我回味着几次失恋的涩涩感触,对照着世新大哥的婚姻实例,真搞不懂爱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最后我想,爱情是我们本不该奢望取得的一个天真的梦想吧?

  (六)

  十年的时间不能说是短暂的。拿这样长的一段光阴难道不足以遗忘掉一个从没真正靠近过自己的影子?现在猛又重提大哥的那曾让我爸鄙夷过的“向往大都市生活的女子”,提起大哥死灰复燃的爱情,不由得我们不去讶然作叹。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再次疯狂?不弄清楚这个,谁也不能去规劝他什么。

  一贯冷静的梅芬嫂似乎已然洞察一切。我还是宁愿她什么也不知道的好,可怜她怪受委屈的了。一当她没声没色地看着我时,我便有一种莫大的悲悯情怀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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