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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1/3页]

  懂事的哥哥姐姐们下乡了,各家留城的小儿女,在各自人生中不知不觉地成熟着。

  春节的最后几天假日里,周秉昆完成了一件大事。

  确切地说,是他联合肖国庆、孙赶超和吕川,齐心协力共同完成的。

  那就是敦促曹德宝,必须尽快与乔春燕办结婚证。

  单凭他们四人并不能顺利完成那件大事。德宝是独生子,婚姻大事他自己同意不行,怎么也得他爸爸妈妈都点头了。

  如何与曹德宝的爸爸妈妈谈判,这太超出秉昆他们那个统一战线的实际能力,幸好周母肝胆相照地加入了,在关键时刻起到了决定成败的作用。

  秉昆先去找国庆,国庆起初不愿管这等摆不到桌面上来说的事,怕惹得曹德宝恼羞成怒。

  秉昆便晓之以理,喻之以利。他说,国庆你如果怕失去德宝这个老朋友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么你和吴倩就会失去春燕这个新朋友。如果你俩一块儿失去了她这个新朋友,你俩的对象关系或将不保。你想啊,如是春燕怀上了私生子,那她还能当上市里的标兵吗?别说市里的了,区里的也必定给擔了呀!那她以后还怎么在单位待下去呢?吴倩的胡子问题不是也没指望解决了吗?你有可能协助玉成一个老朋友和一个新朋友之间的婚姻,或者你既失去了老朋友也失去了新朋友,不利己也

  不利人。何去何从,你可要掂量掂量再做决定。

  国庆不是轴人,听秉昆说得头头是道,当即改变了态度,表示愿做秉昆同一战壕的战友。他提议把赶超也发展成同盟者,那会对德宝形成更大的压力。

  秉昆就出示了赶超写给春燕的字条,说自己也有此想法,只怕适得其反。

  国庆看过字条,想了想认为不会。他说那字条显示赶超喜欢春燕,他与春燕本有可能开始的关系,出其不意被德宝给破坏了,这会让他的正义感更强烈。咱俩需要正义感更强烈的同盟者。他很光火这是肯定的,吴倩对他也颇有好感,已说打算将一个姐们儿介绍给他。吴倩的打算,会使他有更大的想象空间。想象空间大,吸引力就大。只要当面告诉他吴倩的打算,他的火气有多大也会立刻浇灭一多半。

  秉昆同样认为,国庆的话自成一理,他宁愿冒险。他说事不宜迟,多拖一天都有可能节外生枝,于是他俩当即就去找了赶超。

  果如秉昆所料,赶超听他讲到德宝将春燕睡了这一核心情节,就已火冒三丈,大骂德宝太不是东西。他诅天咒地,发誓要与德宝断绝交情,永不来往。

  国庆慢条斯理地说:“赶超,依我看吧,春燕虽有她可爱的一面,却并不多么适合你。她是鹅型女,而你是鸭型男,你俩体态方面就不般配。看她那样子,今后还有强壮下去的趋势,那时你跟她亲热是很吃力的。哥们儿的话虽然太露骨,但说的可是大实话,话糙理不糙。”

  秉昆也帮腔道:“春燕没有鹅那么好看的脖子。”

  赶超反感地嚷嚷:“你俩不必安慰我,反正他曹德宝的做法我无法原谅!如果公平竞争,春燕选择了他,我没什么说的,但他的做法明显不道德!他那叫霸王硬上弓,我瞧不起他!”

  国庆沉默片刻,幽幽地说:“可要是吴倩打算把她的一个姐们儿介绍给你,你愿不愿意呢?吴倩形容她那姐们儿像鸳鸯……”

  秉昆又帮腔道:“男方是鸭型,女方像鸳鸯,这就比较般配了。”

  赶超愣了愣,也如国庆所料,火气顿敛。

  他克制地问秉昆:“你刚才还有话没说完,接着说。”

  秉昆就将必须迫使德宝和春燕从速办结婚证的想法说了一遍,末了表白道:“国庆也支持我的想法。我俩都不是要送给德宝顺水推舟的大人情,而是为春燕考虑。如果他俩不能那样,春燕不是给毁了?事情发生在咱们聚会之后,往细了说,已经那样了,咱们都会觉得对不起人家春燕,是不是?”

  “既然你俩的决定是为了春燕,那我和你俩是一伙的。”孙赶超终于也明朗地表态了。他提议,应该将吕川再团结过来。吕川与德宝最好,整天一块儿上下班。吕川的加入,更能让德宝认识到,如果他啃了一口桃子却又不想要那只桃子,在道义方面将会多么孤立。

  吕川听秉昆他们三个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明白了他们的目的,笑了。他说:“想不到德宝那天晩上还留了一手,这事他要不答应,我当然不依。”

  那时尚未中午,吕川家离德宝家不远,四人一块儿去往德宝家。

  四人中除了吕川的正义感比较纯粹,另外三人其实各有自己的想法和心理。

  德宝家住在一幢二层的红色小楼里,那小楼曾是日军特高课的一处办公地点。A市的上一辈人都知道,日本鬼子当年经常在那幢小楼的地下室刑讯逼供,不知有多少中国人在地下室里被折磨死了。

  德宝家原本是老沈阳人,而且是富户。他祖父曾是皮货商,晚年有钱了,开办了一家制皂厂。当年,一半左右的沈阳人用的肥皂、香皂就是该厂生产的。传到他父亲曹广禄那一辈后,兄弟之间闹分家,结果将厂子分黄了。他祖母是外室,连正式夫人的名分都没有,所得极少。他父亲伤透了心,带着分到的钱离开沈阳来到哈尔滨,开了一家小小的古董店。日伪人物和形形色色同样惹不起的坏人经常光顾,见着喜欢的东西拿了就走。一说“手下留情”,听到的就是“八格牙鲁”“不识抬举”,打人砸店。小古董店终于无法开下去,他父亲在街头摆摊卖些不怎么值钱的老物件,那是挣不了多少钱的,一直没心思成家。しΙиgㄚuΤXΤ.ΠěT

  A市解放后,某日,一个中年男人逛到了他的地摊前,看中了一只银制的打火机,爱不释手,却没带钱。他父亲见那人衣着体面,气质不凡,不敢说别的,只说:“您要是喜欢,只管拿走,就算交个朋友。”

  “那我就交你这个朋友。”对方也不客气,揣了便走。

  以后几年,曹广禄仍旧在同一条街上摆摊,也没成家。

  某日,他的摊前站住了两个男人:一个中年,一个青年。

  中年男人说:“你这朋友让我找得好苦,还记得我吗?”

  他端详了对方片刻,猛想起是几年前那个没给钱拿走了打火机的人。

  他连说:“记得记得,您当时说交我这个朋友来着。”

  那青年就掏出钱包,问该给他多少钱。

  他就更不好意思收钱了。

  中年男人笑着对青年说:“那算了,别难为他了。”

  他斗胆相问:“这位青年,他是您的公子吗?”

  青年不自然地笑了,看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对那青年点一下头。

  青年小声对他说:“这位是咱们市公安局副局长,我是他的秘书

  他张大嘴,说不出话来,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乱突突,像过电了。

  中年男人为了让他不紧张,主动问了几句话,无非是哪里人,以前做什么的,摆摊几年了,家中生活情况如何等。

  他想,人家首长无非是借机了解了解民情、社情而已,过去从来也没人关心他这些问题。

  对方一问,他有了种老友重逢般的温暖感觉。受一种倾诉渴望的驱使,他思绪流淌,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显然,首长听得挺耐心。后来听他说,目前还没有稳定的地方住,也没钱成家,似有几分同情。

  首长临走前叮嘱他,以后几天还要在此地摆摊,至于为什么却没说。

  他就想多了,以为公安局要将他发展为一名公安人员。能成为新中国的公安人员,他觉得也很幸运。

  几天后,首长的秘书找他来了,说执行首长的指示,要帮他解决一处住的地方——德宝就有了现在的家。

  那时,小楼里还有几间大屋子可供选择,德宝爸为了给人家留下容易知足的良好印象,选择了较小的只有十六平方米的一间。

  自然,这一选择让他以后悔青了肠子。

  当时他不无疑惑地问首长秘书,首长何以特别厚爱他?首长秘书说,首长也是沈阳人,而且还在他父亲开办的那家制皂厂当过工人,也是在制皂厂入的党。他父亲是个比较仁义的老板,当年对工人不错。

  曹广禄听了,立刻想到了民间的两句老话“父债子还,父仁子荫”,不禁对其父的在天之灵暗说一句:“多谢您老人家了。”转而又一想,倘若父亲当年为富不仁,自己偏偏认识了一位公安局的副局长,那么现在的结果将会如何?真是不想没什么,一想吓一跳,冷汗顺着他后脊梁直往下淌。

  他又惶惑地问:“你们首长对我也不了解,咋就敢与我这个不知底细的人结交呢?”

  秘书笑了,说在过去的两三天里,首长已经全面掌握他的情况了。首长很高兴他那天讲的句句属实,认为他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A市公安局的副局长认为他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这让曹广禄备感荣耀,暗暗发誓,一定要与对方诚诚恳恳地交往下去。

  过了些日子,那秘书又来找他,说首长亲自为他联系好了,他可以择日直接去一家老字号的糕点厂上班。

  于是,有了稳定住处又有了稳定工作的曹广禄第二年结婚了,妻子是糕点厂的一名女工。第三年喜得一子,便是曹德宝。

  曹广禄太自作多情了,得子之后,居然给首长修书一封,汇报自己的幸福生活表达感恩戴德之心。他却并未收到回信,这种“友谊”也就戛然而止。在首长那儿,办那么两件动动嘴皮的小事,只不过为了减轻自己的工作压力,为自己的回忆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而已。人家整天有许多重要的工作要做,句号一画,关于曹广禄这个人的一切,也就从人家首长的记忆库里完全删除了。

  然而,这事不但让曹广禄刻骨铭心,对于儿子曹德宝也产生了极深远的影响。他从小就经常听父亲一往情深地讲那件事,以至于当父亲问他长大后想做哪一行时,他竟毫不犹豫地回答:“摆地摊。”

  “儿子,为什么是摆地摊呢?”

  “替爸爸再见到首长。”

  吕川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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